第一章

文城刚刚入了秋，一场秋雨带来气温骤降，天空阴沉低矮，行人脚步匆匆，纷纷在寒风中裹紧了衣服。

殡仪馆内，前来吊唁的人不少，朋友，亲戚，甚至还有一直为少女治病的主治医生，所有人都面色沉重，现场气氛压抑，只听得见哭声和丧乐声。

祝暄站在妈妈身边，目光平静地垂眸看着来往的人，笑容和殡仪馆中间那张相片上的笑容别无二致，一样的柔软天真。

她眼角弯起，颇有些恶趣味地对每一个宾客打招呼：“欢迎来到我的葬礼～！”

是的，她在几天前已经死了，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告别仪式就在今天。

她听路过觅食的饿死鬼说，这几天地府忙着开工作大会，所以她们这种新生阿飘暂时没人管，等到几天后自然会有地府工作人员来找她。

祝暄于是安静等待，一天、两天……她陪伴在父母身边，看她们最开始失声痛哭，到慢慢恢复正常生活，心里酸软一片。

她从小就有遗传性心脏病，每多活一天都是侥幸，她能活到二十多岁，虽然还遗憾许多事情尚未去做，却也已经很满足了。

一阵大风刮过，带着雨滴，在通道狭窄的殡仪馆走廊内风力倏尔增强。

祝暄心里一跳，她还是不能太好地控制自己阿飘的新形态，下意识想要抓住妈妈，手穿过了实体，她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在殡仪馆即将消失在视野的最后一瞬，她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但陌生，举着黑伞一步步走进殡仪馆。

以祝暄专业的眼光来看，她很有“故事感”。不过跟她也没关系了。

风把她带到了某个十字路口。墓园地处郊区，祝暄对这一片并不熟悉，四处张望间，她人生第一次围观了车祸现场。

猛烈的撞击声，尖叫声直冲上空。

祝暄看见车窗里缓缓爬出了一个新的阿飘，白金色长发，带着口罩，看着很年轻，她们的魂魄在空中相对，祝暄率先打破沉默，打招呼：“我叫祝暄，和你一样，也是最近刚死的。”

对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死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还有这种好事？我刚刚一点都不疼！”祝沅愣了一下，继而大笑，“太好了，我早就已经不想活了。我叫祝沅，咱俩还挺有缘份的……”

她话很密，像是从来没讲过话一样絮絮叨叨：“我跟你说啊，我生前是个万人迷爱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粉丝都夸我极其有天赋……”

祝暄越过祝沅的肩膀，看到远处飘过来的鬼，穿着一身制服，脸上的神情她很熟悉，那种加班之后的痛不欲生。

“哪位是祝暄？”制服阿飘看着她俩，问。

祝暄举手。

“好了，你跟我走吧。我接你去地府报道。”

祝沅猛地怔住，指着自己问：“那我呢？我也死了，你们地府还搞歧视啊！”

制服阿飘看她一眼，指了指她的身体，表情厌弃：“你阳寿未尽，命不该绝。估计是因为猛烈的撞击，魂魄短暂离体了，赶紧回去就是了。”

说完，他拉着祝暄就要走。

祝沅急了，往前冲了几步拦住她们，“不是。我不想回去……你就不怕我回去乱说泄露你们吗？”

制服阿飘翻了个白眼：“人间有个地方叫精神病院。赶紧走，别影响我工作。”

见祝沅还拦着她们，她火气上来了，没好气地问：“不然你们俩换一下？我看你俩也有趣，一个已死之人还留恋人间，一个生机尚存却已存死志。”

他本意是挖苦，但耐不住有人脑子一根筋。

祝沅一拍脑袋：“还能这样啊！有道理，哥，我替你去！”

说完，祝暄都没反应过来，祝沅已经一巴掌拍上祝暄的肩膀。

“不是……”祝暄瞳孔因震惊而微缩，看向制服阿飘，阿飘也没想到这是这么个莽夫，想伸手阻止，却已经晚了，祝暄在外面暴晒了几天的灵魂甫一碰到那具身体，便沉了进去。

“啊啊啊啊——”阿飘尖叫出声，颤抖的手指着祝沅，“你……你你……”

祝沅看她，摸了摸头，无措地说：“不……不可以吗？这不是你说的吗？”

制服阿飘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这种情况他已经处理不好了，请能处理的人来这个月他不仅白干，还要倒贴钱。

“行吧……我带你去地府。”阿飘看着两人，眼神复杂，“从此你们两个人命运互换，直到你既定的命数走完。”

他飘到祝沅的身体上空，嘱托道：“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提你原本的名字，也不要再去接触你原本的家庭。你就是祝沅。”

原本绵密的雨势陡然增强，大雨瓢泼而至，雨珠在车窗上留下雨痕，被卡在后座的小爱豆卷翘的睫毛轻颤，缓缓睁眼。

坐在驾驶座的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