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
梦夜开始怀疑自己来上阳是不是个错误,瞻星阁并不像她先前听说的那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群人闲来无事,平平淡淡过着日子,好像这阁里的人不是庄主招揽的门客,而是在这借住混吃等死的闲人。茶楼里总是那么一派平静的景象,弄的她有些厌烦,练功之余到上阳城,也只是看看周遭的喧嚣。
她从钟灵山来,和很多地方都互不相容,在其中,却是旁观者。
在她眼里,这国都的集市和钟灵山脚毓秀镇上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大了些闹了些。她坐在茶楼靠窗的地方,喝着很淡的茶,看底下人讨价还价,能打发半天时间。
如果不到上阳来,她还会在菡林苑,什么都不会变,该在的人还在,烦心的事还在,一个也逃不掉。反正不打算回去了,能过一天是一天吧。她现在是这么想的。
人总有些想要逃开的事,眼不见不一定心不烦,只想寻个清净。
这天并没有往常那么嘈杂,集市散得很早。梦夜坐在路边一个茶摊上看那些人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急着回家去。“他们忙着做什么去?”她顺嘴问了旁边桌喝茶的老头。老头耳朵不太好,依旧慢慢品着茶,老板正好走过去,答了一句:“今儿是中元,可不得赶着早点回去,晚了谁敢出门。”
都中元了,没想到日子过这么快。她结了茶钱,逆着人流往城外走。山庄每天都有来城里的马车,固定时间来,固定时间回,运些货物来往,也搭些人,这些天梦夜就是这车上的常客。她在车板上一个角落坐下,身旁一堆白菜,脚边一堆瓜,反正除了她全是菜。车上还没堆满,山庄里来的伙计还在找空地堆东西,丝毫没有要立刻回去的意思。“今天不早些回吗?”梦夜随便叫住一个人问道。
“今天什么日子要早回?”
“中元。”
伙计笑了一声,摆两下手:“什么中元鬼节,都是吓唬老百姓的。”说着继续去搬菜。
她确实也不急着回去,因为无事可做,不过也有心早点回去。她看着日头一点点落下去,心里暗暗算着时间。
这是她第二十六个生辰,注定和之前的二十五个一样平淡,大部分人记不得,少部分人记得也无奈于这个日子,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度过这一天,很多时候不是看周围人不同寻常的反应,都不记得自己该哪天过生辰。好在人哪天生的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重要过姓名表字。
她曾经一再期待过在某一次被人记住,而希望落空向来是最磨人的,知道的人不在意,在意的人却不知道,最后就都那么过去了。
回程的的车走得早了一些,主要是那些商贩都要走了,他们的货物采办得全了。车轮带起细土微尘,片刻就落下消失。她侧目扫过那些尘埃,觉得心上也像是蒙了一层尘。
今晚还得备些纸钱,烧给已经离开的人。想到已经离开的人,梦夜心里一阵刺痛。那头的人还有人惦记着,她倒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人惦记,或许哪天死在哪儿了都没人知道,到时候连个烧纸的人都找不着,做鬼了也是个流浪落魄的穷鬼。
她问山庄里管事的要了些纸,拿了针线盒里的剪子,坐在院里台阶上默默地剪。今天很多人都不在阁里,少有人往来,更没人关心她在干什么。剪完了她就坐在那儿,看地上的影子一点点变斜,一点点变暗。
墙角下响起了虫鸣,七月流火,秋初的余热中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凉意,蝉鸣便不似之前那般响亮了。这个时候钟灵山应该已经很凉爽了,镇子上的河灯应该也点上了,不知道上阳有没有满河漂灯的景象。
“发什么呆呢?”梦夜回头一看,果然是韩琦,拿着一袋子东西,另一手拿个短筒。
“你也……烧纸?”梦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中元不烧纸还能干什么。”他走下台阶,把袋子放下,去墙角拾了根树棍,在地上淡淡的画了个圈,打开袋子,把一堆蓬松的东西拿出来,拔开短筒的盖子,吹了一口气,把那团东西点着。
“火折子?”梦夜看他又把盖子扣上。
“先前阁里发的。”韩琦把火折子收起来,从袋子里抖出一大堆黄色的纸钱,先拿了一把,在火上一点,撒开手扔到圈外,等那些纸慢慢燃尽了,才拿起剩下那些放到圈里的火上。梦夜把自己剪的也放了些进去,看着那些黄纸点着,变黑,变成灰。热气扑在脸上,虫吟蝉鸣都退得很远,耳边只剩下火舌舔纸的声音。她抬眼看到韩琦,火光只把他一部分脸映亮,火焰映在他眼中一跳一跳,他眼底却是一片沉寂,没有被火光扰动分毫。
又过了半晌,梦夜听见韩琦问她:“你给谁烧,家人吗?”
“我没什么家人,”她拿过放在那儿的棍子,“烧给我一个朋友。”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也给我自己烧点。”
韩琦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梦夜放下棍子看过来,“你呢?”
韩琦往火上又添了一大把纸钱,看着那些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