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他迟钝地想着。
褚知白三人回得稍晚,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学生妹顶着光溜溜的脑袋,蜷缩在近视女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包头的布掉了都顾不上。
近视女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眼圈儿红红的,止不住地吸着鼻子,嘴唇微微颤抖,指甲死死掐进肉里。
距离她俩不远处,一个双生子呆子似的坐在地上,失了魂一样。
据说,西装男和程序员因误食毒草而亡。
然而,采来毒草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学生妹和近视女。
那玩意儿本来并不在大家的采集计划中,只是学生妹无意中发现并认出了它,一口笃定这东西对病人有益。
二人心中一动,当下收集了不少,紧赶慢赶的,将那捧草就着菜一道熬进了粥里,好让村民端去给病人热乎地喝下。
自粮仓失窃后,无色人们便不再和他们一道吃饭,食材也是各管各的。
这样的做法很合理,学生妹可以理解。
救下大家的村民无异于再生父母,但无色人也没那个义务真的成为父母,管他们吃喝。
自己虽然愿意自食其力,终归能力有限,食物来源的大头都在狩猎队。正因为如此,怀抱着多尽一份心的朴素愿望,学生妹希望能帮助受了工伤的程序员早日好起来。
女孩歇斯底里地嚎着、喊着,她从女人怀中跌落到地上,痛苦地滚着、撞着,眼泪鼻涕灰尘糊了一脸,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手上沾了两条人命。
怎么回事呢,自己不可能认错的!
小时候生病,不管发烧感冒还是皮肉伤,爷爷总是摘来这样的草叶,熬汤喂她一碗一碗地喝下去,让她增强抵抗、恢复得很快。尽管现在叶子没有颜色,看上去长得有些不一样……不可能,她不会认错的!
几个一直没机会去玩的村民冷漠地站在不远处,对三人的苦楚无动于衷,仿佛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似乎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想不开。
韩琵和大叔互相看了好几眼,最终都没有吭声,默默接受了这个剧本。
“遗体呢,我们想进行最后的告别。”泪眼朦胧中,学生妹听到黑发姑娘清冷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客人见谅,长生之地有些许禁忌,我们擅自妥善处理了。”
村长姗姗来迟,从黑暗中现身。
“否则,要不了半日,就该长满白菇、面目全非了,想来这也是大家不愿看到的……逝者已逝,愿他们安息。”
无色人像模像样叹息道。
黑发姑娘和白须老头面对面站着,一个立在明石光耀中,一个隐在明暗交界处。他们目光锁定对方,脸上波澜不起,彼此都对实际情况心知肚明,却又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大叔眼眶微微湿润,不忍再看几近癫狂的学生妹,望向远处。
女儿与学生妹年纪相仿,他此刻很想她。
云层压得低且厚实,视觉上让人喘不过气,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
是夜,韩琵在床铺上辗转反侧。
很难描述他此刻具体的心情,既有死期将近的惶恐,又有孤注一掷的紧张。庆幸同伴靠谱,同时也对自己知却不言、见死不救的行为暗暗愧疚。
青年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硬不下心彻底袖手旁观,想着救一个是一个。趁这会儿自己守夜,他轻手轻脚溜了出去。生怕被嗔怪擅自主张,韩琵索性隐瞒了这事,没和同伴提及。
关上门前,他又看了一眼,确认大叔的鼾声四平八稳、姑娘的呼吸均匀规律,这才放心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不见。黑暗中,本该熟睡的褚知白缓缓睁开双眼。
白日里她状若无意地提了几句,韩琵果然上了心。不仅上心,做事还挺周全,知道要悄悄地去。
黑发姑娘翻了个身,无声地打了个呵欠。
说到底,总不能束手旁观呐……白天一下子就走了三个人,看来无色人已经急不可耐了。他们这边活着的人越少,情况就越不利。
既然那两位不待见自己,那就换个人去提醒她们吧。希望大晚上的,小伙子不要被误会。
忧愁归忧愁,觉还是要睡的。
她熬不得夜,否则第二天直接开启傻逼模式,脑袋里跟鱼缸增氧泵似的嗡嗡作响。
带着重重心事,褚知白缓缓睡去。
村子里一个干活的都没有了。
长出颜色的村民在竹林浴场醉生梦死,闹出各种荒唐的动静,不知今夕何夕;没长颜色的村民也突然变得游手好闲,除了如虎豹窥伺猎物一般长时间尾随在幸存者们身后,别的一概不管。
褚知白他们倒是想再出去一趟,却被告知从即刻起,谁也不准离开。
对方连掩饰也懒得做了,直接开启明目张胆的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