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顾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唇角仍有笑意,“易晓晓,事到如今,你竟还糊涂得要命。你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空有一身好灵骨,却愚蠢之极,窝囊之极。”
他蹲下身子,捏住易晓晓的下巴,手指慢慢游移到脖颈,用力一捏,“你能有今天,怪不到任何人,只怪你自己眼盲心也盲。你一身八分灵骨,若早走正途,今日说不准已是哪个门派的入门子弟了。”
“阿铭,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做什么?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从来不在乎那些!我学术法是为了你,学画符箓也是希望能为你分忧。其实这些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只想和你相伴到老而已!”易晓晓只觉脖颈处传来微热之意,激得她心口作痛,头脑也阵阵发昏,“……事到如今,成婚是假的,你说愿与我携手到老也是假的?你早就算计到今日?!”
顾铭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是。”
他站起身,指尖一划,阵中昆仑木忽地起了一道玄光直冲天际,继而如涟漪般在夜空中疾速扩散开来。
眨眼间,钟府上空已起了一道云海翻涌的五行大阵。
而此时的易晓晓只觉四肢绵软无力,头脑也愈发昏沉。灵昭看得分明,顾铭在她灵脉灌入一道剑气,不出半刻,她便会灵力衰竭而死。
白皙的手指攥住红底描金的裙角,易晓晓的额角被薄汗濡湿,眼中满是红血丝,她绝望之际,心中生出恨意,死死盯着顾铭,恨声道:“……既废了我全身修为,何不直接一剑杀了我,叫我痛快去死,又拖延这些时刻做什么!”
顾铭抬眼观察上空阵法的状况:“并非我拖延时刻,而是这阵法……”
他话未说完,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踏碎枯枝败叶之声,继而“咣当!”一声巨响,似乎是朱漆大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打掉一扇。
顾铭脸色一变,忙绕过照壁去看。
灵昭只听得四周一瞬寂静。门外传来顾铭的惊呼声:
“你……怎么是你……!”
紧接着便是兵器相交的轰然巨响,灵昭远远一望,只见门庭处一团雪白光芒猛然向下一砸,霎时火气弥漫,砖瓦碎片四散。继而“砰!”地一声爆响,一道瘦长身影携火裹风飞来,撞穿那块雕龙画凤的青石照壁之后犹不收势,直直摔进了正堂之中,滚到长几前,才撑持不住,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靠墙长几被他连带得晃了几晃,几上那瓶牡丹根啪地摔落在地,碎成雪白的无数瓷片。
此人一身喜服,正是方才出去查探的顾铭。
灵昭转头望去门外,隔着漫天飘雪,只见得一道清瘦人影绕过碎石砖瓦,缓步而来。
此人一身月白道袍,背负长剑,手中一把折扇半开,扇面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枝老树白梅。
他缓步向前,站在那株玉兰树下,眉目淡得如冰。
顾铭有些许狼狈地抬头起身,抹净唇角的血,冷笑道:“什么风,把明府府主都吹来了?”
漫天飞白如絮,踏雪之声轻轻作响,那人的面容从模糊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一名相貌极为端庄清隽的男子,立如青松,貌若朗月,发束高冠,冠尾两只玉环,各绕一道太师青飘带。月色与雪色映照之下,愈显得此人肤色白皙如明玉。他鬓角微湿,似是被冷霜染上一层颜色,此时立在那株玉兰树下,满树琼花堆雪在他身后,也要逊色三分。
然而这副尊荣,灵昭隔着雪帘只瞧了一眼,便不由得头脑隐隐作痛。她捂住心口,鲜血漏出指缝,融入雪地中。
不怪她心中气堵,伤势加重。她上辈子呼风唤雨数十载,为数不多栽的几次跟头都是在明含章身上。此人年少时也是惊才绝艳,一剑成名,弱冠那年执掌明府,成为地位仅次于仙首的一门之主。但后来却不知何故患了心疾,久病不愈,一年之中实有大半时间缠绵病榻,久而久之便抱恙隐退,不再理会玄门事务。灵昭的记忆中,此人数年之中只出世两次,两次都是为了出面阻止她。
实乃她命中的克星。
而此时,本应抱恙在府中的明含章却一言不发,端端立在那株玉兰树旁,抬眼看向夜幕中的那道阵法。
顾铭冷笑道:“来晚了,如今这道阵法已启动,谁出手也收不了。”
明含章收回目光,隔着雪帘看他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扇骨上轻轻摩挲。
不同于寻常修者随手带些把玩之物陶冶情操,这把折扇并非附庸风雅之物,而是天下少有的可瞬间沟通阴阳的法器。
灵昭前世曾近距离与这柄折扇打过交道。这折扇精钢作骨,天丝织面,大边全镂刻了繁复的符箓。扇面分正反,正面是细细勾勒的老树白梅,梅枝下立一道人影,旁边是小篆的“向阳花木”;而背面却是枯枝败叶下掩盖的累累白骨,上书四个大字“阴风徐来”。
此扇轻易不开,开一折,威力便更增一层,若是全开,见者必死无疑。而反面白骨,更是寻常修士难以得见的,哪怕能撑到折扇正面完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