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
亦是受过公子一粥之恩的人,比起公子所做的,我做的只是举手之劳。”
“某有个不情之请,姑娘可方便进帐中细说?“身上的湿衣服粘得难受,他单刀直入,不再与她客套。
那姑娘和自己的婢子对看一眼,点了点头。
二人进了帐,众人虽有好奇,但也慢慢散开了。
“某想烦请姑娘帮忙替这位姑娘擦一下身,和更衣。她身上的衣衫都湿了,某不太方便,只能劳烦姑娘了。”怕她不肯,又补了一句,“你放心,这位姑娘只是中毒,并非疫病,不会传染人。”虽然他在外面有说过,难保她没听见,因而尹筱又郑重地与她说了一遍。
那玉颜姑娘爽快应了。
十月很快便将水烧好端到了帐内,又备好了衣物,便和尹筱退出去了。
玉颜和丫鬟给那姑娘擦身换洗时,见了那女子的相貌,很是清丽。且不知道在江上飘了多久,身上竟然没有半点脏臭味,倒有一股淡淡的异香,似花香,又似药香。若自己是那位公子,定然也是愿意冒着危险英雄救美的。
尹筱去洗漱的地方冲了澡,换了干爽的衣服。
他让十月去帐篷后的林子伐些木,二人随意地搭了个简易的榻。
又从林中搬回一根细长的树干,等那玉颜替帐中女子换好衣物后,支在帐篷中间,又铺了些衣服做成帘子,隔在两榻之间。
“
夜色如水。
尹筱静静地躺在榻上,有些难以入眠。帐篷内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翻身的声音。
一帘之隔的那位,似乎也睡得并不安稳。他听见她辗转反侧,即便对方已经将动作放得很轻,在这夜里声音也似被放大了。
距离捡到这位已经过了好几日,她在白天终于醒了过来,距离宁远的预测延后了几日。
他是最先发现她醒转的。她苏醒之前似是梦魇,眼睛虽闭着,却一直止不住地掉泪,呓语,伴着小声的抽泣。不知在梦中与谁吵架,吵得还处于下风,沾了自己一脸伤心的泪。
他靠得近些试图听清,声音太小,含糊不清,只听得“和离”二字,破碎又掷地有声。他想这姑娘定是被郎君伤透了心。
那些珠子断线似地从她发青的鹅蛋脸上滚落,他有些失措,忍不住伸手去擦那些珠儿,她便醒了。
像睡了很久,她睁开眼,只一瞬又努力地闭上,似是并不想醒来。她沾着泪珠的的长睫毛随着眼皮颤呀颤,似是努力地克制着平静下来,等那眼皮不再发抖,最后一滴珍珠大的泪沿着她苍白的脸庞掉下来,她闭上眼眼睛竟笑了,嘴角弯弯,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竟然还活着么?”声音凉薄又自嘲。
不知是因那女子没什么求生意志,还是她哭得这样狼狈,还是其他。她明明哭得毫无美感。那滴泪,却切切实实滚进了他心里,明明是已经是春末夏初,竟然也凉得他如腊月饮冰。
她白日里倒是没说几句话。
十月与她讲江边捡人经过,她只是静静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月问她,“姑娘姓什名什,可记得家乡何处,家中有何人,我们可以帮你递信给家人。”
她坐在榻上,端着手里那碗白水,发了很久呆,沉默到十月内心都开始感叹真可怜,竟然是个哑巴时终于开了口,“没有了,没有故乡可归。”
被一众人围着问长问短的关心,她看向众人,嘴角微弯,极力扯出一个欢容来,似笑非笑,轻轻道了一句“谢过各位。”
那双清亮的眸子明明如两汪清泉,映得他的影子清清楚楚的,却又空空,如无物。
尹筱看着那黑亮但无光湿漉漉的双眼,听她说出这么一句时,心中也空了一拍。他的心似被蜜蜂蛰了一下,又麻又痛。
她说得这样轻,像在说今天阳光很好,却像抽了在场的人好几个巴掌。
几人沉默了片刻。尹筱开口,“打完仗了。”可以回家了,可以重新开始,每个人。
她却不再应声,复趟下去,转身背对几人,掖高被子遮了大半边脸。
几人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