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蒿
明瑾去了江边,上次大半夜过来时,她没被蚊虫叮咬,细看发现那水边长了不少艾蒿,四月时节,无人攀折,这些野草一丛丛长得甚好,都到她膝盖了。
她立于期间,清香的艾草味团团围绕着她,有些熏人,她站了好一会,才适应这股特别的香味。又弯下腰,用问十月要的竹刀,一株株割,割了约莫一刻钟,便抱着回去了,在帐子门口,烧起了火。
又在帐子门口掀了帘,去寻尹筱,“公子,我折了些艾蒿,你呆会出来熏一熏,夜里赶路,这个可驱蚊虫。”
尹筱行装已经收拾好,此刻正躺在席上闭目养神,为夜间赶路养精蓄锐。听了声,看着那颗脑袋探进来,低低应了一声“嗯。”便起身跟出去了。
她在门前架了些柴,此刻正拿着一大把艾草往那柴火中烧,待那蒿燃着了,才又鼓着嘴一点点吹熄,那风裹挟了热烟滚滚而来,熏得她眼睛都有些许睁不开,又呛得她咳嗽了一阵,忍不住挤出了几滴泪症状才得以缓解。
尹筱见她咳个不停,走到她身边便要拿过那把蒿草,偏那只小手握得紧紧的,捂着口鼻咳得一阵一阵的还努力稳了稳,仰着头对着他挤出了“你等一下”几个字。他便随她,将她拉得离那堆柴火远了些,给她拍了拍背,顺了顺气。
她顺过气来,断断续续又咳了几声,止住了咳冲尹筱笑了一下,“我好了。”
“你站远些,我给你熏一下。”说罢自己反而退了一步。
尹筱见她退了,自己站在原地没动,他听话地张开双手,玄黑色阔袖自如地垂下来,银线描的云纹在落日的余晖下光彩熠熠。
明瑾见他没动,又退后了一些,随后举着云烟缭绕的艾蒿把细细地从他下摆熏起,一处处挪动,熏一小会便挪个位置,主要熏他下摆和袖口的位置,等那烟没那么盛的时候才给他熏胸口靠近领口的部分。
今日尤为热,有那种山雨欲来的闷热。又是在火旁,她额上和颈侧都渗出了细密的小汗珠,她随意地用手背就着袖子拂了一把香汗。
尹筱静静地看着,她举起艾草把的时候,袖口微微下滑,露出的那两段莹白的手腕和手背上都有几道淡淡的红痕,想是去折那艾蒿的时候被枝叶扫的。又扫过她有伤的右手,她握着那把蒿草,看不清伤口有没有出血,禁不禁得起她如此折腾。
尹筱想着暗自生了气,恼十月怎的如此没眼力劲,这种事本该十月来做。但他们出行在外数月,他也非太讲究的人,几个大男人是着实没想过驱蚊这回事。他伸手想拉住她的手,
明瑾以为他要拿艾蒿自己熏,躲开了他的手,“后面你又熏不到,还是我来吧。”
尹筱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没收回去,直接握住她右手的手腕,摊开了她手掌看,扎带上隐隐约约可见红迹,没有渗出血来,“该换药了。”
明瑾一愣,自己抽回手看了一眼,又没出血,也没觉着疼,心叹这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大惊小怪,“没事,没出血。先帮你熏完。你背过身去,帮你熏后面,很快就好了。”
尹筱听话转过去,身后被那艾熏得热热的,“这些事让十月去做就好,你手上有伤。”
“拿了公子那么多银钱”,她忽地在身后贴近他耳尖用气音说了这么一句,许是因为说的是银钱,怕旁人听见,她说得又轻又绵软,像极了那些艾蒿的烟,袅袅而起燎到了他的耳上,他耳朵渐渐染了一丝虾粉。
又听得她继续说,“拿人手短,也不算什么粗活,也无什么可报答公子,做些小事也无妨。”
无甚可报?他脑子里不知怎么跳出些古志杂记里的莺莺燕燕,不都是以身相许的么?他暗笑想着要不要开口逗趣她一番,又被她那句拿人手短梗在喉间。
一句拿人手短便将二人之间的生分道得剔透。不过是萍水相逢尔尔。他便不再作声。
她细细替他熏好,又去喊十月宁远,人过来的时候,尹筱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艾蒿,丢给十月,“让他们自己来。”
明瑾乐得清闲,也不用受着今日初来的那位男子的古怪目光。那人窥探她的神色过于复杂,明瑾不迟钝,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当中的不待见,以及嫌弃。既然尹筱让十月来,她索性回了屋,这一通折腾下来,手还是有些累的。她进屋寻了一盆水,想洗掉手上沾的艾草汁。
不一会尹筱也跟进来了,明瑾以为他东西还没收好,也没出声,静静地就着水用左手手指回拢搓洗着掌心,那盆水慢慢染了些青绿色,尹筱走到她身旁。明瑾以为他也想洗手,忙道,“这水脏了,你要洗的话得换一盆水。”一会给他换一盆水,或是让十月重新打一盆也不是不行。
话还没说完,尹筱伸手到盆边,将她那片沾在水中的衣袖拈了起来,往上挽了几折,又将另一只袖子也挽了几挽。
二人也没有太熟,挽袖子还是略显亲昵了些,明瑾这手洗得忽然不自然起来,但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右手,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她是个伤者,他顺手帮她挽一下并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