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大婶只当她穿得薄,将外袍脱下给她,哪知陆弦昭拽过一个人抱来的木桶,将外套浸在其中,又将剩下的水浇在自己身上。
陆弦昭披上滴水的外袍,就往庭院侧面跑去,指尖刚触及围墙时,灼热的疼觉就席卷全身。
皮肉的疼觉与罩在身上上的寒意叫少女玉面霎时仓白,她咬咬牙,不去管灼热痛意,硬是逼着自己翻过围墙。
“咳咳......”
庭院内浓烟滚滚,入目皆是灼目的火光和不断崩塌的房屋,陆弦昭捏起外袍捂住口鼻,快速穿梭在庭院中,眼眸扫过一间又一间房屋,终是一个人也看不见。
房屋的横梁燃得噼啪作响,再这样下去房屋就要倒了,陆弦昭扯开嗓子,无措地呼喊:“谢竹沥,谢竹沥,你在不在!”
回应她的只有掉落在地的木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陆弦昭慌忙地寻找谢竹沥的身影,不知是踩到了什么骤然摔倒在地。
陆弦昭赶忙爬起来,手上黏了一股浓稠的液体,她狐疑地凑近鼻尖去嗅,寒意霎时自脚底向上蔓延。
是油!
陆弦昭死咬颤抖的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观察起地面的油,循着油多的地方小心跑去,最后在一处门窗大开的屋子里,看到了垂首跪地的少年。
“谢竹沥!”
陆弦昭拽下外袍,就往里跑,才跑上石阶时就被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下颚磕上滚烫的石阶,逼得她滚下清泪来。
少年浑身都是血,以剑撑在地上才不让自己倒下,他垂下的马尾往下滴落的血珠就像姑娘家发间的珊瑚串,他眸子半阖,薄唇抿成一线。他周围都是尸体,火光舔舐着他如玉的面庞,
此时的他就像从地底下爬上来的阎罗。
陆弦昭手忙脚乱地爬过数道尸体爬到他跟前,指尖刚碰上他滚烫的手背,他眸子立即睁开,一把将人拽入怀中,另一手想要拔出扎在黑衣人身上的剑,却迟迟拔不出。
“咳咳......是我......”陆弦昭被他的手腕抵住喉咙,险些呼吸不过来,她不住地拍打着少年青筋暴起的大掌,大声唤道。
少年动作一僵,恍惚的长眸垂下,他的声音晦暗又嘶哑,“弦昭?”
“走......”谢竹沥终于松了力气,拔剑的那只手脱了力地从利刃一路往下滑,锋利的剑刃在他手心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陆弦昭将外袍披在他身上,亦如在暗巷中扶起他一般,将他精壮的臂圈住自己半边身子,支撑着他站起身来,她说话时声音止不住地抖:“谢竹沥,你别睡,你别睡,我害怕......”
少年滚烫的身子贴上她,微弱的气息拂在她面颊,“别带我,你走......”
房屋内的横梁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陆弦昭知道它即将掉落,她咬咬牙,拼尽全力将人往外拽,“你再这样我要讨厌你了,我来就是为了你的!”
少女倔强又害怕的哭腔在谢竹沥耳边回荡,他忍着剧痛迈开步子跟着少女走出去,轰的一声,横梁发出最后一道声音,谢竹沥蓄力将怀中人推出屋外。
却不想陆弦昭比他反应更快,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往外跑,两道力气同时往外迸发,两人相拥着滚下石阶。
“谢竹沥!”
耳畔响起少女恼怒的娇呵,谢竹沥难得扬起嘴角,那对柔荑又开始拽他的手,要将他拽起来,他只好强忍伤口撕裂的疼痛,站起来时却只能依靠在她身上。
陆弦昭扶着他,吃力地往自己来时的路走,“我方才看过了,门外被锁起来,咱们没钥匙,而且那儿的火比这更大。”
“你还有力气么,我们翻墙出去,忍一忍。”
鼻尖那股甜香又涌上鼻尖,谢竹沥垂眸就能看到少女圆润的肩头,小巧粉嫩的耳,被淋湿的发紧紧黏上白皙的脖颈和面颊上。
陆弦昭心一紧,赶忙回首,“谢竹沥!”
少年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在,别怕。”
两人很快挪到了围墙边,陆弦昭指尖碰了一下围墙,围墙的温度比方才更热了,她有些担心地去看身后的少年,“你先跳。”
谢竹沥长眉一挑,从她脊背上离开,“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陆弦昭见他一副不肯退步的态度,又看看身后正在坍塌的房屋,咬咬牙就往外翻,藕臂蹭过围墙时,骤然起了许多水泡。
少女跪坐在地上,等了半晌也不见少年的身影,她焦急地拍打滚烫的围墙,哭腔从唇中泄出:“谢竹沥,谢竹沥,你出来......”
过了片刻,少年的闷哼声在她身旁响起,血迹半干的大掌抚上她洇红的眼尾,“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