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知道的,我已经放弃找他了,他怎么样,我也不想知道了。霏霏,明天我还得早起去注销宽带,先不聊了,我先挂了。”
姜钰不给许霏插嘴的时间,她维持着嘴角的笑容,急切地想要把电话挂掉,却被许霏叫住。
“等等,尔尔,你做好心理准备,听我说。”
姜钰几乎是默认了,等着好友的下一句话。
“聂长乘,他死了。”
时隔十二年,姜钰终于听闻到了属于聂长乘的第一个消息,他的死讯。
姜钰忘了许霏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她愣愣地盯着手机忘了已经过去多久,等到阳光刺入屋角,她就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让自己重回暗处,仅靠那点手机的荧光取暖。
她仍死死盯着那篇许霏发来的公众号文章:余苍大雨发生泥石流,数名山中徒步游客遇险,虽及时进行营救,但还是有一聂姓男子遇难。
文中附了一张合照,最左侧的男人垂着脸,被放大重点标注出来而显得面容模糊,可就算十二年没见,姜钰也能一眼认出来,那就是聂长乘。
姜钰点开张毅峰的聊天框,不假思索地输入:“我先不去了。”
对方秒回一个问号,紧接着说:“那帮你改签到下周”。
姜钰本来输入了“不用”,但还是删掉,发了个OK的表情。
两天后,姜钰已经坐在前往余苍的中巴上。
她在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将才收拾好的纸箱通通无情拆开,从这里翻出一个背包,那里掏出一个水袋,匆忙凑出一个行囊便上了路,姜钰的心像是个不停在吹气的气球,在得知聂长乘的死讯后,气球终于来到爆破的边缘,她必须要去见聂长乘最后一面,哪怕这根本不算见面,可似乎自己不这样做,她的人生就没办法顺利跳跃到下一步。
她与聂长乘总要做个了结的。
去往余苍,等先坐飞机到云丰的省会,然后乘高铁去市区,下了高铁站便有去往不同地方的巴士。
姜钰赶上一辆即将出发的。
中巴上只上了零星几个人,远远没有坐满,司机不满地撇撇嘴。
“死个人,闹这么大,搞得都不敢来余苍了。”
司机口音很重,虽抱怨着,却还是启动车子上了路。
姜钰一上车就打起了瞌睡,等一个急转弯时,脑袋撞在玻璃上的痛感才将她唤醒,中巴已经爬上蜿蜒的盘山路,毫不客气地加速转弯,像是在示威。
姜钰觉得有点恶心,她将脸贴向冰凉的窗子,才硬生生将那股恶心给咽了下去。山间水汽丰富,她顺手将窗子擦出干净的一块,面前本氤氲的绿色便具象成了绵延不绝的山,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也不知道,聂长乘在的是哪座山,自己是没遇到,还是已错过。
他这个人啊,连死都要挑个这样美的地方。
余苍以几条著名的徒步路线闻名,但因为地处高处,又被群山环境,也就是最近几年交通才方便了一些,可仍要乘很久的车才能到达,所以来的人也多是驴友。姜钰去的地方是余苍的下村,那里是徒步的起点,离新闻中的事发地更近一些。
下村不大,民宿却不少,不少本地人新建了房子,小卖店,户外用品店,小餐馆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家画风格格不入的咖啡馆。还有不少本地人以当向导为声,总之,整个村子的收入全靠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徒步者。
姜钰的民宿是在路上临时定的,她的心绪装不下严谨的出行计划,直接选择了推送的第一家,姜钰顺着导航找了很久,才发现竟然是她路过好几次的老屋,门头上不起眼地写着“暖野民宿”四个字。
余苍的雨季前脚刚走,民宿的门槛处除了青苔,还生了几只不知名的菇类,前台的风扇还是吹不散浓重的潮湿。老板娘正在追剧,目不斜视地登记,递卡,一气呵成。
姜钰进房间想要马上躺下休息,却摸到床上是湿的,雨水沿着天花板的墙角淌下来,将整床被褥都蕴湿了。
老板娘不看剧的时候倒是个话多的热心肠,她再三道歉,提出给姜钰的房费打折,透露着希望她不要写差评的信息。姜钰自然不会再多介意,一床淋湿的被子,根本算不上什么糟糕的事情。她同老板娘一起将床抬远了些,老板娘留下擦掉积水,她则下楼去抱来新的一床被子。
“小妹啊,现在没空房了,等有房间空出来,姐立马给你换,你先将就将就,有什么事找姐就成。”
老板娘的普通话说得流利,还带着一股大碴子味儿,明显不是本地人。姜钰笑笑,算是回应。
一系列活动让姜钰出了不少汗,本就潮乎乎的衣服此刻更是黏在了身上,有种凝滞的折磨。
浴室的热水温度尚可,但水压欠佳,有气无力,淅淅沥沥地让人失去耐心。
花了比平时要久些的时间洗完了澡,姜钰没找到吹风机,只能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