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四)
沈桑若用胳膊肘碰了碰伍婶,伍婶正哭得梨花带雨,用哭腔问她:“什么事?”
她道:“伍婶,顾公子怎么也来看戏了?我们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
台上正演着伍婶最喜欢的《戏水鸳鸯》,她正聚精会神听着戏,不过脑子下意识回道:“打什么招呼,他现在和太子在一起,没空理你。”
什么…
这话一出,沈桑若脑子嗡了一声,什么叫和太子在一起?
如果是和太子在一起,那他是什么人?
会是曾经给沈稹手书的那个太子幕僚吗……
她一把抓住伍婶的臂膀,问:“伍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公子为什么会和太子在一起?他是太子什么人?”
伍婶咧开的嘴角慢慢合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即使是现在的戏台子上正演着她最爱的戏,她的意趣也在急剧消散,再加上沈桑若又眼巴巴看着她,等一个答案。
“呃……”她搜肠刮肚找词敷衍沈桑若,“我随便说的。这不是台上演《狸猫换太子》嘛,我就胡乱一说,顾珏呃太子……对,就是这么回事。”
“台上演的不是《狸猫换太子》。是《戏水鸳鸯》。”
“哦,那是我记错了,刚刚是《狸猫换太子》……”
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沈桑若炙光般的眼睛,这下子沈桑若更确信这件事必有隐情,她知伍婶为难,也知这事不能外扬,故压低声音问:“伍婶,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伍婶自知是瞒不过了,也实在不忍心看沈桑若这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她把沈桑若搭在她身上的手扒拉开,叹了口气道:“我是知道点什么。但是,顾珏曾千叮咛万嘱咐过我,不要让我和你说……”
沈桑若见伍婶似乎有松口的意思,心下松了一口气,穷追不舍地道:“没有关系的伍婶,要是顾公子追究起来,我一人承担。”
伍婶的心软的像一团浆糊,根本藏不住事儿,但凡是个人向她追问问题,她就难招架得住,更何况这个人是沈桑若。
“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说出实情。她把脸别过去,无可奈何道:“走吧,戏不看了,咱路上说。”
沈桑若见伍婶终于松口,欣喜道:“好。”说罢,又凑到伍婶跟前,软声道:“伍婶高义,沈桑若敬佩,以后我要陪着伍婶看八百场戏,算是今天的补偿。”
二人又坐上了会酒庄的马车,沈桑若在上车前回头瞥了眼在堂内坐着的顾珏,伍婶一把把她拉上来,瘪着嘴道,“四大戏班子齐聚的机会不多有啊。桑若妹子,你可是说好了以后要陪我看八百场戏来补偿我啊。”
沈桑若保证:“自然自然。”
走出去的路比来路不知通畅多少,马车平稳行驶,伍婶慢悠悠开口道:“顾珏还是什么别的身份我不是很清楚,但他是太子侍中的身份,我知道得透透的。他奉太子之命查访柳沈村,恰巧那天工部侍郎派官吏驱赶、杀害柳沈村不肯搬迁的百姓。他去的时候,柳沈村剩下的百姓已经不多了。”
沈桑若的心提到嗓子眼,“那…他们人呢?都被顾公子…不,顾大人保下来了吗?”
伍婶:“保下来了。他不光护佑他们周全,我还亲眼看见他给了绩县县令一大笔银子,让县令用这笔银子安置百姓。”
柳沈村的百姓,淳朴善良、厚道老实,沈桑若自幼丧母丧父,邻里乡亲待她就像是亲生女儿那样,所以她对柳沈村乡亲们有着极深厚的感情。虽然自从她记事起,就没再见过父母,但她仍然是在爱的包围中长大的。
如今得知顾珏为柳沈村做的这一切,她对顾珏的感激,比顾珏当初救了她更甚。
而且,他竟是太子侍中。
是她心心念念想找的人。
回想起那晚二人放孔明灯时说过的话,她眉头轻蹙,因为顾珏当时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太子帮不了她,她不知道他身份,所以并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太子似乎的确帮不了她。
她现在急切地想要找到顾珏,问个明白。
伍婶看透她的心思,劝道:“桑若妹子啊,别怪伍婶多嘴,顾珏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他都有一个月没来找你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若真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帮你申冤,就只有一个办法。”
沈桑若坐立不安,“什么办法?”
伍婶:“等。等他哪一天主动来找你。你要是贸然去寻他,不光是寻不到他,怕还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沈桑若冷静细想起来也觉得她说得对。只是她心里,总有口气憋屈着。
可眼下,只能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干等着。
说着话的功夫,马车就到了酒庄,沈桑若刚一进去,就看见店里冷冷清清的,唯一的小二趴在柜台上睡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