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严克最后深深看一眼地上的刀,转身,循着那似有若无的薄荷香,潜入无尽黑夜之中。
这刀,他严止厌要定了。
几日后。
圣人难得去辟雍学宫过问儿子们的书,才在椅上坐端正,抬眸,就发现儿子和伴读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像打了败仗的兵士。
圣人故意绷紧面皮,绷得老皮都要爆了,才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君王喜怒。
仔细看,老三的右眼像颗青橄榄,嘴唇肿得像两根肉肠。
老三的跟班——小孙,像极了浸了酱油的卤猪头。
老六的跟班——严四,脑袋肿得比平日里大上两倍——对了,不知他祝谷神的青词写好了没有?
圣人睨一眼裕王李淮。
呵,还是老六正常些。
圣人暗想,大概是儿子们为什么事打了一架,小孩子家胡闹,应是不打紧的。
座下乌压压站着儿子们、儿子们的讲官和伴读,依次在摇头晃脑背书,圣人也只是走个过场,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心中甚是烦闷。
不听不听,老道士念经。
最近一段日子,圣人只觉身上格外疲乏,精神头也没有过往好,时常略坐一坐就瞌睡,打坐时稍不留神,就一下子昏睡过去。他常常睁眼还是正午,闭眼后,再张开,已是月明星稀的夜半。
如此混乱的作息,加上日夜颠倒,更令圣人觉得精力不济。
大概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圣人近来时不时就想起他的某个子女,他们的脸蛋全都是圆滚滚奶呼呼的——仍是记忆中稚子的模样,这让圣人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群子女了。所以,圣人才会移驾辟雍宫,问皇子们的书。不过,只凭一时兴起,仍是没有勾起他过多的父爱,听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只有一个感觉——聒噪!
圣人的这些子女中,他想起最多的是玉璋公主李凌冰——也就是他亲封的太真子,这也难怪,因与圣人一起修道的缘故,圣人见李凌冰的次数比见皇子还要多,连带着见皇后与李淮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圣人承认,他对李凌冰是有一些偏爱的——不多,但确实有。虽说女子无用,但耐不住这个女儿聪颖过人,还带着美丽这个优点,的确是个难得的可人儿。
圣人想到这,拂尘轻摇,暗叹,若是太真子在这,给他讲讲道法经变,或许就不会觉得闷了。
圣人决定举办一场马球宴,让子女们带着孙辈还有各自伴读和闺友,大家聚在太真观,一起乐一乐,他也好借机仔细瞧一遍子孙后代,认认脸,数数人头。
圣人下了旨,马球宴让太真子李凌冰做东。
圣人的心血来潮,乐的是后宫里那些早已闷坏了的皇子帝姬,世家子弟、名门闺秀们也一个个翘首期盼,等着好好开眼,苦的只有她李凌冰。因为人数众多,她需要把控马球宴的每一个细节,一顿操持下来,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李凌冰这般操劳换来了什么?
一桌上席?不,那是因为她是出家人,得和俗世里的人撇清关系,分席而坐。
一桌好菜?不,桌上都是素菜素果,还是因为她是出家人,五谷都需要数着颗粒咽下去。
李凌冰看着一桌子绿油油的菜,真想掀桌,离席。她放开目光,用馋得发着绿光的眼睛盯着李淮桌案上的荤食佳肴,给他飞去了一个冷冷的眼刀。
弟弟李淮穿着龙纹绣大氅,不动声色地扯下一只油光光的鸡腿,藏到氅下,然后与同桌之人客套几句,倏得站起来,挪步到李凌冰身边,用手臂架起氅边,不停地用手肘击打李凌冰,“一会儿,吃得别那么狼狈,吃完了,把嘴边的油抹掉。”
恰在此时,有贵妇人来到姐弟二人面前,屈膝向李凌冰行道家礼,“太真子赐福,愿信女此胎得男。”
姐弟二人都呆了,但神态丝毫未变,尤其是李凌冰,一副神女之姿、超然之态,屈膝回礼,柔声道:“三清降福,一定会是麟儿。”
贵妇人激动地飘走,和闺蜜去分享太真子高贵的品格。
李凌冰垂下袖子没过手掌,伸手,往李淮大氅里一掏,抓了鸡腿就往袖子里塞,面上春光艳艳,压低声音道:“知道了,要你小鬼多嘴。”
李淮左顾右盼,一番假模假样与席间之人攀扯后,边朝李凌冰挤眉弄眼,边快速离去。
李凌冰全然不顾宴席上的各色玩样儿——什么马球投壶,什么双陆蹴鞠,净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士族门阀子弟和名门贵女们的消遣。他们还是吃太饱,她一门心思只想要找个背人的地方——好一亲鸡腿芳泽。
李凌冰趁着更衣的间隙,躲开一众宫人,藏进平日里偷吃荤食的小角落——在自己的道观行宴就这点好处,熟门熟路,轻而易举就可以找到一个隐蔽之地,吃完嘴一抹,踩踩地下的土。李凌冰低头看战果。哝,以往吃剩的骨头都堆半尺高了,难怪近来她塞不进旧道袍,尤其是衣襟这里,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