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唐永徽四年，二月末，正是长安城初春好时节。

皇宫中天下之主的心情，却并不如这季节一般美妙。

"陛下，郑恒太过软弱无能，绝不可信。"宫城内一处水榭旁，头戴红色抹额的男子面色凝重道。

皇帝自嘲一笑道："我知道他靠不住，可满朝文武，又有谁能靠得住?"

他这个皇帝，快连表面风光都维持不住了。

“郑恒最近行为太过反常，我们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

皇帝在深宫，这男子就是他在外的眼睛。

皇帝看着男子将手按在刀柄上，明白了他的暗示，轻轻点头道：“朕最相信你了，此事全凭你做主。“

说罢，起身走到他身边道：”还好我身边一直有你这样的忠臣，不然，这皇帝我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

男子低头恭敬行礼道：“只要陛下还需要臣，臣愿意效死。”

。

秘书监中，郑恒心中惶然。

他其实已经有些后悔向皇帝投诚了。

自己受长孙无忌的提携，才得了这个官位，敢背叛他绝没有好下场。

虽然太尉长孙无忌把持朝政引起皇帝不满，但到底他们是一家人，太尉可是皇帝的亲舅舅。皇帝素来懦弱心软，万一此事被太尉党羽知晓，皇帝顶不住压力把自己卖了...

但一想到柳家凭借王皇后对他的颐指气使，想到长孙无忌党羽的嚣张气焰。

他觉得最应该后悔的是不应该鬼迷心窍，做了柳家的女婿。

对陛下投诚后，郑恒迟迟没有做到该做的事情，更糟糕的是，最近他感觉走在哪里都有人在监视他。

草木皆兵之下，郑恒不敢回到家中，一直在皇城的秘书监中宿值。

皇城是大唐中枢之地，除了三省六部九寺，还有各大府卫。秘书监更是临近御史台与右威卫，长孙无忌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在皇城之中对他下手。

这样想着，郑恒被焦虑折磨的心安稳了一些，他倚靠在窗边，一只开的正好的桃花探进窗口，这灼灼桃花，令郑恒想到了阿芙。

从前他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阿芙是西市有名的美人，才子佳人也是一时美谈，但柳家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答应过阿芙，考中进士就娶她为妻，可为了仕途他娶了柳家的女儿，阿芙做了卑微的妾室。

曾经那样活泼爱笑的阿芙，就像这窗边的桃花一般灿烂夺目，但自从嫁入郑家，她就像被人突然折断的花枝，失去了滋养，慢慢枯萎，再也不复当年的艳丽烂漫。

郑恒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桃花。

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已经逼近他的身后。

这里是皇家藏书阁，守卫森严，是谁偷偷潜入了？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郑恒脑中，对他说：他们来了，他们要对你下手了。

郑恒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倏然转头。

居然是秘书监长孙冲！长孙无忌的长子？！

倒是长孙冲没有料到郑恒突然转身，有些惊愕的站在原地。

“下官参见长孙监。”郑恒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在心中唾弃自己，现在就怕了，等会真动手了，他还能维持住风骨吗？

“有人托我把这个给你。”长孙冲表现得没有丝毫异样，一如既往面上挂着温和善意的笑容，从袖袍中抽出一个纸团递给郑恒。

看到长孙冲居然拿东西给他，郑恒再也抑制不住恐惧，刚刚那些死前必须大义凛然，说几句话，最好作首诗，一定要表现自己悍不畏死等等高尚品德的念头，全记不起来了。

这里是皇城，他只想逃。

逃出去，外面就是御史台，他要去告长孙家的罪状！

逃不掉的，郑恒绝望的想，谁敢和长孙无忌作对？还是跪下来认错罢，以后他再也不掺合这些朝廷争斗了，太尉专权关他何事？只愿做乡间一田舍翁。

只要能活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怎么不打开？”长孙冲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红白交替的下属，以为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解释道：“在宫门前，正好遇见你家的婢女，我见她很着急的模样，就顺带做了次信使。”

“我家的婢女？”郑恒喃喃，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没想到家中会有什么急事。“

“你打开纸团看看不就知道？放心，我可没有打开过纸团。“说罢，长孙冲居然还转过身去。

郑恒平复狂跳的心，慢慢展开纸团，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要说有什么奇特之处，那就是纸上没有字，只有一些奇怪的图画。

冷静下来后，郑恒对这张纸的内容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多谢长孙监。“郑恒的声音仍是颤抖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