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七里巷
1989年入夏后不久的一个傍晚,林小童坐着爸爸林长青的自行车后座来到了七里巷,这一路上从农村宽阔视野的金色麦田,穿过了城市边缘拥挤的乡镇集市,再经过了城市西部最大的批发市场,才来到了一排排水泥墙面林立的七里巷街区。
林长青骑到第五条巷子,拐了进去,并对坐在后座的林小童说:“我们家住在五巷最南头左手边最后一家,记住喽,以后上学放学都这么走,别跑错了。”刚才在经过批发市场以后,林长青特意指着马路对面,西北角位置的一所小学告诉林小童,那就是你9月即将要入读的学校。
刚拐进巷子不久,从右边一户人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树杈绑着粗橡皮筋制作的土弹弓,后面随即追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边追边喊:“你个臭小子,又玩弹弓,家里的玻璃还剩下几块好的,天天挨揍还不长记性。”
那个男人跑到巷子里迎面遇到骑车带着林小童的林长青,立马停住脚步说道:“林哥接闺女回来了?”林长青一条腿撑到地上,停下车说到:“是啊,接回来了。怎么?黄立贤又闯祸了?”说着话转头示意林小童可以下车了。
林小童下车后,还没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原来那个小男孩发觉没人继续追他,又返回来好奇发生了什么。跑到林小童身边的时候,在她对面站住了脚,伸手去摸她垂在肩膀的小辫子。
林小童下意识往后躲,就听到身后高大男人的声音说道:“黄立贤,你再手贱?人家是女孩子,你老实点。”说着还假意抬手要打他。被叫作黄立贤的小男孩躲开并跑回了家,边跑边喊:“妈妈,来了一个妹妹。”
林长青低头对林小童说:“这是黄叔叔,他家住在五号,刚才那个是他儿子黄立贤,等开学了,你们可以一起上下学。”林小童说道:“黄叔叔好。”
就看到从五号门里走出来一位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的秀气女人,身后跟着那个男孩。那女人走到大门外,见着林小童热情的说道:“呀!小姑娘就是乖巧,听你妈妈说你叫小童是不是?哎呀,长得真是好看。黄立贤,你过来,这不是妹妹,小童比你还大几个月呢,是姐姐。”
说着从身后拽出来手里还在摆弄弹弓的黄立贤,又说到:“你看看这男孩子就是调皮,还是女孩子省心啊,多可爱。”
五巷五号住着黄建国,李丽和黄立贤一家。
林长青和黄家夫妻俩说了几句话就领着林小童回了家,这是林小童来到七里巷遇到的第一家人,仿佛命运的齿轮转动,从此以后林家和黄家开始了一段长达三十几年的不了情缘。
巷子最南头有条两米见宽的东西方向土路,再就是红砖垒砌的高高的围墙,围墙的这一侧种了一排泡桐树,正对着五巷南头正好有一棵,林小童出门就能看到。爸爸告诉她围墙里面是运输公司,右拐出去那边有个大铁门,小孩子不要跑到那边玩耍,里面人多车多,有些危险。以后出门都从巷子北头走,那边是大路更安全。
七里巷街区有十五条巷子,在城市西部的城郊结合处。因为挨着这座城市最大的城西批发市场,这里居住的人一部分是当初建设市场拆迁过来的村民,一部分是市场上做小生意的人,还有就是像林长青这样在城市里工作买了此处房子的外乡人。
林长青部队退伍被分配到本地一所职业中专后勤部门工作,因为会水电安装维修,总少不了有人找他帮忙,所以在巷子里人缘不错。
他老家在东部偏远农村,小时候父亲早逝,初中毕业在家种了几年地,后经家族堂哥的指引当了兵,退伍有了份稳定的工作,但80年代工资水平都不高,工作几年也没攒下多少钱。幸亏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在改革开放以后抓住商机,做起了茶叶批发零售的生意,没几年功夫成了村里的首富。林长青才得以借到钱买了七里巷的房子,并在今年把妻女儿子接来团聚,总算在这城市的一角有了一个可以寄托身心的温暖的家。
林小童跟着爸爸走到巷子尽头,推开一扇暗红色的铁门,房子坐北朝南,由四间平房和临街一侧的西配房组成,有一个四五十平米的院子。
铁门吱吱嘎嘎的声音引来妈妈李娟和弟弟林乐的注意,一起跑出来迎接她。李娟前两个月就带着林乐住了进来,打扫卫生,收拾床铺,添置一些家里要用到的东西。“可算是来了,听到外面有点动静,林乐就跑出来看,这一下午不知道来来回回多少趟了。”
李娟说着接过来车把手上的黑色袋子,里面有一些林小童的衣服鞋子,打开看了一眼说到:“这些东西就不要带来了,旧了不说也小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都在你的房间里。”
林小童木纳的跟着妈妈的脚步走进了东边的一间屋子,首先看到一张床头朝西刷着暗红色油漆的铁架床,上面铺着印有红色大花朵的床单,枕头上盖着一条同样花朵造型的枕巾,床尾对着的是一个暗黄色靠墙立着的五斗柜,进门后的右手边是一张书桌,上面放了一个新书包和一些铅笔橡皮的零散文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