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林烟第一次跟别人同床共枕,虽然中间的距离差不多能再躺下一个人——但是这种焦虑没能持续太久,身体很快就熬不住,她沉沉昏睡过去。
梦里,她回到自己倒下那天。
得到公司的授意,保安开始驱赶围观的同事,“这里交给我们负责了,你们该工作的继续工作,不要围在这里。”
大家的目光,同情而悲凉。
同情着她的不幸,也悲凉着相同的命运。
她用力地呼吸,但胸口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天地的颜色失重般眩晕起来,远远有救护车的鸣笛。
最后一眼,她只看见高远渺阔的白云。
真可怜啊。
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从生到死,也不过就是拂去尘埃一粒,谁会为她哭呢?谁会因为失去她,而感到痛彻心扉呢?
没有。
林烟认真想了一遍,又想了一遍。
没有。
她甚至,想不到一个爱着她的人啊。
胸口传来钝痛,商景昭被迫醒来,飞泉已擦亮烛火,低声询问:“陛下,需要传唤御医吗?”
商景昭摇头,坐起身,扶了扶额,顺便瞟了眼身边沉沉睡着的人。
这一眼,他却愣住了。
微弱的烛光里,女孩的脸上全是晶莹的泪痕,她蜷着身体,竟是在梦中无声地哭。
商景昭立刻拧起眉。
林嫣是个什么样的心性,他很清楚。
别说梦中落泪了,就是拆了那个女人一条胳膊一条腿,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外表看似柔软娇弱,其实心里筑着铜墙铁壁。
这是做什么,难道真是因为被他欺负了?
商景昭气不打一处来,他沉着声音,问飞泉:“怎么处理?”
飞泉被问懵了,“陛下,哄女孩子这件事,奴才实在帮不上忙。”
“谁说要哄她了?”商景昭冷冷地反问,他抱臂低头,看了女孩一会儿,伸出手,恶狠狠把她脸上的眼泪全抹了。
飞泉:“……”
不仅皇后娘娘很反常,陛下今日其实也有点反常。
忽然,陛下的身形摇晃了一下,他看了皇后一眼,掩唇走到殿外,撑着梁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飞泉连忙上前扶住,看得不忍,“陛下,还是吃些药吧。”
商景昭正要直起身,喉咙又是一阵腥甜,他再次弓下身,直到把血吐净了,才接过飞泉的帕子,不甚在意般,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净了,依然勾出一个笑,“然后呢,继续苟全性命,做他们的傀儡?”
飞泉说不出话。
商景昭也没指望他回答,淡淡问:“太医院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太医院一半在太后手里,一半在皇后手里,她们知道这是控制陛下的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看管得很严格,奴才无能,至今也没能安插人手进去,害得陛下日日受此煎熬。”
商景昭冷笑,“不是你无能,这天下,能和她们过招的人,并不多。”
飞泉想了想,还是说:“陛下,您有没有觉得,皇后娘娘不太对劲?”
商景昭眯着眼睛,没说话。
“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从仪天殿上摔落,太后立刻召您责问,并串通朝臣,要求明堂问对,这摆明了是不愿还政,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将您彻底架空。”飞泉继续分析,“按理说,皇后娘娘只要在朝臣面前作证,是您将她推下仪天殿的,文书一旦昭告四海,这件事就绝无转圜的可能,但她不惜惹怒太后,一并被罚至甘露宫,也始终不愿承认,奴才想不明白。”
清寒月色里,商景昭拢了拢衣衫,表情沉静如水,“还有呢?”
“虽然陛下一再叮嘱奴才,皇后善谋多变,但今日万和殿上,陛下发病的时候,她的反应很不寻常,像是真心实意地关怀着陛下,奴才看得迷惑了。”
飞泉偷偷去看陛下,看来被迷惑的,也不只是他而已。
“你觉得,她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陛下不妨再试探几回,如果是假的,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刻。”
商景昭静默着。
从前,他不是没有在她面前发过病,至于林嫣的反应么,自然就是红着眼睛跪下,一边唤人去喊御医,一边露出关切焦急的神色,实际上却离他那么远,从来不会上前一步。
可是这一次,她说,“如果他死了,我偿命。”
他死了,她真的会偿命?
她在乎他吗?
“飞泉。”商景昭压下纷乱的心绪,冷冷地吩咐:“告诉听雪,可以行动了。”
飞泉的神色一凛,“陛下的意思是?”
“孤要知道,现在这个林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的所谓关心,也是在欺瞒——”商景昭说到一半,忽然承受不住心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