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林烟这一生从未被人如此依赖过。
有时候,她甚至很没良心地想,如果那个暴君皇帝,永远都是小景这样,又懂事、又黏人,其实也挺好的。
皇帝商景昭好像背负了很多沉重的东西,每走一步都是枷锁和镣铐,而少年小景每天只想和姐姐在一起,最好是关在祈年殿里,关一辈子。
但,哪里又真有能躲藏一辈子的地方呢?
林嫣给她留下的“惊喜”和“谜团”,仍有没解开的部分。
比如,永王商景言。
林烟看了看在书案前写字的小皇帝,他折腾了几日,症状总算开始稳定减弱,身体好的时候,也能在殿内活动了。她走近了几步,唤他:“小景。”
小皇帝“嗯”了一声,乖巧地抬头,“什么事,姐姐?”
“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堂兄,叫商景言?”
小皇帝的脸色一下沉了,“姐姐提那个虚伪小人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他,所以随口一问。”
小皇帝“啪”地一拍桌案,殿外的风吹入,将那些薄如蝶翼的纸张纷纷吹起,雪花一样飘落在两人眼前。
林烟看见上面的字。
“烟”。
是因为这几天给他讲了太多“林烟”的睡前故事,所以,他才会写下这个字吗。
小皇帝抓着她的肩膀,那些懂事乖巧的表情都见了鬼,眼睛里充满戾气和尖刺,“不许想他,只许想我。”
林烟在这一刻懂了什么叫本性难移。
就算神智并不清醒,小皇帝的偏执其实一点没变,只是在她面前装得乖巧而已,一旦感受到威胁,立刻还是会变成那个暴君。
林烟弯了弯唇角,“你在——吃醋吗?”
“商景言狂妄愚蠢,他配不上。”小皇帝怒气冲冲的。
林烟想着千华园里那道水墨般的修长身影,感觉和“虚伪小人”、“狂妄愚蠢”真是不沾一点边。
但的确是有用的信息,小皇帝此刻对她没有防备,说出的话,应该是心里真实的感受。
永王,人不可貌相。
小皇帝忽地俯身,自己拿过书案边的巾帕,掩了唇,后背起伏着。
林烟转身去倒茶。
小皇帝放下巾帕,接过茶,清澈的眼睛带着痛色,莫名有些我见犹怜的楚楚之意,“姐姐,不要选商景言。”
林烟抿唇笑了笑,“知道了,我不会选他的。”
他在吃醋。
他好像,有一点喜欢她。
原来,被喜欢,被需要,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大家都说智者不入爱河,但,爱情的确是美好的东西,不是吗。
第二天是斋戒沐浴的十日之期,小皇帝必须在大家面前出现一下,否则,林烟就会执行紧急预案,再拖个几天。她早早醒了,吃过早饭,向折月打听了一下太后那边有无异常,然后返回祈年殿中。
天色晦明,殿中的景象半昏暗着,不过林烟已经看见,帐幔里的人正扶额起身,于是招呼了一句:“小景,吃饭吗?”
修长苍白的手挑起了帐幔,林烟看见一双冷淡疏远的眼睛,帝王威仪,莫敢仰视。
森寒的声音落在寂静的殿中。
“你放肆。”
林烟心里咯噔一声。
商景昭看着她原本笑盈盈的眼睛,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一点点黯淡下去,失望太过明显,以至于根本掩饰不住,她的神态也从亲密变得谨慎,又恢复成那种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对不起,陛下,我冒犯了。”
他紧紧抿起唇,“出去。”
她溜得很快。
半晌,飞泉满面喜色地进来给他道喜:“奴才给陛下请安!听皇后娘娘说,陛下终于彻底戒掉梅花落,不用再受制于人了。”
商景昭揉着额角,“她出去以后,是什么反应?”
飞泉顿了顿,说:“倒也没什么,只是抱着折月,表情有些悲愤,说自己从今以后要戒色。”
“……”商景昭一口气梗住,虽然记忆还是有些混乱,但也隐约知道自己病中的种种丑态,“孤做得太绝情了吗?”
“有一点,”飞泉承认,“毕竟,陛下你之前——”
商景昭眯起眼,“之前如何?”
“没、没有如何,”飞泉说,“也就是追着皇后娘娘叫姐姐,一时半刻都不肯放她离开,还会生气、会撒娇,逼着皇后娘娘一遍遍哄你,而已。”
商景昭俯身,淡淡地问:“飞泉,你比较喜欢哪种死法?”
飞泉立刻住嘴,砰砰磕头,“陛下,奴才发誓,奴才这几日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商景昭闭眸了一瞬,想到这几日他浑浑噩噩,又是吐血,又是心疾,而她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不分日夜地照顾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