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了皇帝的禅位诏书,要立宁王商容为新皇,礼部尚书上官靳率先俯首称臣,正式效忠投靠,在他的主导和游说下,文武百官也从最初的惊诧中缓过来,决定择日举办商容的登基大典。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既然国君被柔然掳走,没关系,再立一个国君就是。
只是,新君将立,街头巷尾的百姓,却每每都是悲戚的容色。
毕竟,谁都知道京城是为何而守下的。
踏进许宅,曹妙正在前厅整理诸多战后事宜,看见她,微微松了口气,指了指祠堂的方向,“把自己关在里面好几天了,谁劝都听不进去。”
玲乐颔首,来不及整理身上的风尘,几步穿过院落回廊,推开祠堂的门,正看见少女呆呆抱膝坐着,心软了一下,但还是扬声问:“林烟,我的暴打橙茶呢?”
“玲乐……”少女抬起脸,声音颤抖着,踉跄着扑到她怀里,像是终于绷不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暴打橙茶没有了……因为是冬天……冬天……没有橙子……”
虽然在努力解释,但玲乐知道她完全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又心疼又好笑,玲乐拍了拍她的背,“我回来的时候,问过茂城军了,陛下虽然在柔然人的手里,但至少没听说有性命之危,人活着,就总有希望,对不对?”
“他是故意的,”林烟越哭越觉得崩溃,想不明白商景昭这个人做事怎么能如此决绝,哪怕是对自己,也能如此决绝而不留余地,“他想过,万一没死掉的话,柔然一定会拿他威胁景国,所以,必须彻底失去国君的身份,让自己变成一个毫无价值的阶下囚才可以。”
“我小时候听老爹说,君命为轻,江山重,觉得他实在迂腐,世上哪有他说的那种皇帝,现在才知道……”玲乐沉默了一会儿,“老爹的坚持才是对的。”
林烟站起身,走到那方无字的牌位面前,目光落在一只竹蜻蜓上,那是方木生留给儿子的礼物,“我从前,只看得见自己的竹蜻蜓,可是云城一战,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只竹蜻蜓。”
“竹蜻蜓?”
“红尘万丈,谁又不是在承受生命的无常。”林烟伸手,轻轻触了触那只竹蜻蜓,“而我懦弱逃避、自怨自艾,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身边的人。”
“胡说什么。”玲乐站在她身边,“你在许宅为大家所做的一切,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知道吗,你是个善良得过分的人。”
不一样。
林烟知道,如果这一生,她没有遇见商景昭那个暴君,没有被他逼得抱头鼠窜,被他逼得独当一面,她依然会是那个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打工人,除了泛滥的善良,一事无成。
忽然,她注意到,在无字牌位其后的无数“念想”里,似乎多出了一个物件。
林烟将那个物件拿在手上,是一枚用发丝系成的绳结。
“相思结。”玲乐说,“景国古俗,男女各剪下一段青丝,结发为誓,就能生生世世,永为夫妻。”
青丝,就是情丝。
玲乐正想问,这个相思结是何时出现的,毕竟在她印象中,以前似乎并没有这个,就看见身边的少女慌张解开了束发的缎带,沿着自己的长发,一寸一寸地摸索起来。
“……”玲乐默了一瞬,将她身后的一缕头发握在手里,“找到了,在这里。”
林烟的手颤了一下。
“他没告诉你?”玲乐觉得这个行为,放在那个暴君身上,似乎又突然合理了,“真是的,这明明是要双方共同许愿发誓,他这样可不会灵验的。”
林烟把相思结握在掌心里,“他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很蛮不讲理?”
玲乐颔首表示认同。
林烟咬唇反问:“难道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你这副表情,想做什么?”
“去柔然,”林烟终于将盘旋在心里很久的想法说出口,“找他算账。”
“柔然?!”
玲乐自诩胆大,但仍然被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想了想那片弦月的刀影,想了想那群在朝霞里肃穆如山的银狼铁骑,再想了想林烟,感觉就是把一只白兔扔进狼窝。
“你确定吗?柔然那种地方,可是有去无回。”
“确定。”林烟点头,“许宅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无论是桃桃还是妙妙,都比我优秀得多,就算把一切都交给她们,我也很放心。”
可是有一个人,她放心不下。
“记得带上我,”玲乐笑了笑,“我弄不懂你的那些生意,但至少,能让你平安抵达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