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被宽大的被毯包裹着,完全看不出伤重疲累的情态。她就这样蜷缩着卧在白衣少年的身边,而白衣的少年正垂眸看她,像是已经维持着这个姿态,一动不动了很久,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一只手淡淡按在心口处,不知道是因为病弱,还是因为企图压抑某种翻涌难平的情绪。
玲乐观察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问:“小白兔睡着了?”
商景昭没抬眼,“为什么总是叫她小白兔?”
“说不上来,其实她在外面挺厉害的,唯独在你面前,连两三句话都招架不住,难免让我觉得她色厉内荏。”玲乐看着眼前的场景,莫名有些感动,“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为什么带她来柔然?”
“不是我的主意,我什么都没说,按照你的安排,宁王继任新皇,的确来找她了,情状很是珍惜,我瞧着也是真心的,可是她不肯入宫,铁了心要来找你,逼得新皇吩咐京城九门,谁都不许放她出城。”
“……”
“她发现自己出不去,就穿了一身白衣,长跪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当着满京城的面,一遍遍念自己的陈情书,到最后嗓子都哑了,还是我爹那个老狐狸,不知道用了什么话术,新皇才终于同意她离开。”
商景昭的呼吸一滞。
她天性内向,如果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下跪陈情。
“陈情书,写了什么?”
“她说你是为景国社稷,守其民,搏其命,她说恨不能肋生双翼,形影相随,生其生,死其死。”其他文绉绉的东西,玲乐也记不清了,她概括道:“总之就是,她说她爱你。”
商景昭的眉目颤动了一刹。
她……
爱他……
陌生的字眼,刺得心口生疼。
那样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就这样把自己的爱意公之于众,就这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表白了成千上万次。
就这样,翻山越岭,满身风雪地来找他。
“上官婉音,你信她么?”
“老爹教过你的东西,也教过我,”玲乐说,“绝不能完全信任一个人,这已经是我们的本能了,你想打破这个本能,就得先把自己毁掉,重塑一遍,这不是容易的事。”
玲乐只是这样随口一说,但商景昭的表情,像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凝望着身边依偎沉眠的少女,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尽管帐内温热,他的手依然冰冷苍白,少女皱了皱眉,像是被冻到了。
商景昭抿唇,指尖颤了一下,慢慢收回。
林烟下意识抓住那只想要收回的手,直接将整张脸垫了上去。
好冷。
她睁眼,打了个哈欠,正对上一双愕然的眼睛。
商景昭的手被她攥着,像是为了配合她,微微前倾着身体,从表情上看,显然是没料到她这个动作。
帐外灌入一阵疾风,林烟扭头看,厚重的帐帘摇曳着,她问:“刚刚有谁出去了吗?”
商景昭也随之看了一眼,“没有。”
“看来外面风雪真的很大啊。”林烟咕哝了一声,一手搭在商景昭的腕间,“里面这么暖和,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冷?”
商景昭淡淡注视着帐外,北风怒号,暴雪弥漫。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风雪天气,巴雅尔将他脚上的锁链系在了帐外的枯树上,甚至在他昏过去的时候,一次次派人来灌梅花落。
此后每夜,他都会在刺骨的寒意中窒息欲死。
商景昭抽回手,不动声色握紧了,“你要是清醒了,就起来学习。”
听到“学习”两个字,她的脸上分明闪过抗拒的神色,但还是慢吞吞坐起身,将被毯往上揽了揽,不忘分他一半,“好的,先学什么?”
“柔然语,以及柔然的历史。”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重量,商景昭顿了一下,“你给我起来。”
“起不来,”林烟保持着倚在他身上的姿势,“我现在很柔弱。”
商景昭眯起眼睛。
柔弱。
这个在高台上出手如惊雷,一鞭就打断了巴雅尔双腿的人,说她柔弱。
装乖卖巧,还说是他教的。
抬手按了按心口,将那阵莫名的悸动压回去。
柔然的帐中一般都没有纸笔,所以商景昭教她的时候,只能沉着声口述。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没有什么“国家”的概念,自古以来,就是数十个部落,彼此为了丰美的水草而争斗,抢夺生存资源,力量此消彼长。游牧民族从不营建城池,漂泊无定,长久以来都没有对景国造成太大的威胁。
柔然,原本只是众多部落中一支的名字。
直到博尔术继任狼主,将柔然崇尚武力的传统发扬到了极致,他组建了三千人的银狼铁骑,这三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