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红发女人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仿佛刚刚差点被咖啡呛死的事情不存在，但她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还没消下去，边说边把柳钦之最近在星网上爆火的那些视频片段展示给杜雨微。

“管宣传的人跟我说过，我还以为是搞笑视频……”

“搞笑视频……”

杜雨微眉头紧锁。

“搞笑视频会有一堆跟风卖课的营销号？”

更何况这个搞笑视频的主角刚刚在靶场让她见识了见识什么是宇宙飞船内甩枪射击，顺便还在过招的时候不客气地给她了一个下马威。

杜雨微摇了摇头，但这事不能怪别人，还是自己工作做得不够，于是她摆摆手说：

“是我的问题。”

“柳氐给我发的‘名单’我看过，排名最靠前的那几个孩子实在是太一般了，包括他们强烈推荐的那个什么锆什么的，是我掉以轻心了，早知道的就……”

“不对……”

杜雨微这才微微睁了睁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虽然有个间歇性失忆的小毛病，但她的机械记忆其实还算可以，每个招生点的名单，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她只要翻翻就能记得差不多。而柳家给她的名单她虽然没看到一眼就惊世骇俗的小朋友，但也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全过了一遍，杜雨微非常确信一点：

柳钦之根本没在名单上。

柳钦之，那个能和自己近战体术上掰掰腕子、在空间轨道射击上甚至略强于她的小姑娘，肯定没出现在名单上，不然她一定会记得她这套仿佛上帝得了帕金森才点出来的怪异天赋加点……

“她好像不在名单上。”

“哦？不在名单上？”

通讯对面红发女人似乎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凑近了通讯的镜头前：

“那看来，能不能把她顺利带回来现在成问题了，杜雨微。”

“我肯定会把她招走。”

杜雨微笃定地回答，她白了天上一眼，轻笑：

“这个星际里有SA计划想招还招不到的学生吗？”

“你这话倒是没错，但我提示你一些极端情况，就比如这孩子之前的学分一分没有，又或者她在上学之前惨遭暗杀。”

“？？？？”

杜雨微觉得这俩假设也太极端了……

怎么会有人一分学分也没有呢，真是的。

基地门口，外面是忘我练习墩布五式的小孩们，门内是找了个避人的地方坐着喝茶的柳钦之和老E。

柳钦之不知道为什么喝着喝着忽然打了个打喷嚏。

不是，哪个倒霉催的又在念叨她呢？

柳钦之说喝茶，她居然真的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喝茶看云，也不嚷嚷着打靶，也不去卷生卷死的跑步。

老E歪歪头，帮她续上新茶，拜人造引力所赐，从茶壶口流淌出来的褐色液体在空中弯出两道诡异的弧度，才翩然落入茶杯中。

【你怎么了？还思考起人生了？】

“老E，你知道命吗？”

老E摇了摇头。

“人们说的命，怎么说呢，就像是机械体的出厂设置一样，为什么你是这个型号，而帕莱德是那个型号？”

【你什么意思？拉踩是吧？！】

“我没有，我就是问问，机械体会想这个问题吗？”

【当然不会，我就是我，我的机魂诞生于我这台核子脑中的风暴，诞生于风暴之下的电涌的热池塘中，我不会是帕莱德，帕莱德也不会是我，很简单的道理。】

“你？我……我没想到你会给出这么……优美的答案。”

天边，人造云雾轻轻飘过窗口，长条形的太阳模拟着日落的熹微光芒，却没有地球上日落时美丽的西边仍赤红滚烫，东边月亮星辰却已经各司其位的美景。

老E的话深深烙进了柳钦之的心里，那古怪的本体论深深震撼了柳钦之。

他简直比自己更像一个人类。

不对，柳钦之轻轻纠正自己，他们才是更加笃定成熟的灵魂，不像是人类，会有犹豫、踌躇、孤独、烦闷这样种种束手束脚的情绪。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柳钦之吹了吹茶水，凹下去的液面很难吹出漂亮的涟漪，她居然要对一个在电涌中产生的人造灵魂吐露心声：

“我只是有些怕。”

“偶尔怕。”

怕什么呢？

柳钦之自己也说不好。

怕到不了她想到的地方？怕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硝烟弥漫的童年，而眼下发生的不过是她在废墟小睡时的一场梦？

老E没有回答，他是个战斗型人工智能，尽管他和大部分机械体一样对“生命”有着非常机械体的理解，但为人类的哲学思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