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劫难

玉难峰上有许多高耸入云的石壁，大多攀着青藤，附着青苔，少数几面裸露在海风中，仔细看能看到上面刻着的古字，有些模糊，所以显得更加神秘。

杨瞳站在一处缓坡上，岛上的月亮总是这样近，又圆又亮，伴着暖暖的海风，时进时退的潮水，叫人想起前人的一句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除了是在海上，其他的感慨和恍惚，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样的问题是想不出答案的，说是谁就是谁，说是谁又都不是谁。她抬脚要往前走，身后却有人叫住她：“瞳儿。”

杨瞳转身，看到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面生，但周身的气韵有些熟悉：“请问尊驾是？”

“我是你师父的师父。”

杨瞳略微惊讶了一下，抱拳躬身行礼：“杨瞳见过师祖，福生无量天尊。”

元始天尊在她身旁的石墩上坐下：“过来坐，同我说会儿话。”

杨瞳在天尊身边坐下，不禁打了个寒颤，天尊问她：“你冷吗？”

杨瞳摇头：“不是，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掉进海里，那些声音和画面，是您让我听到看到的吧。”

“是我，猜猜为什么。”

杨瞳猜不透，唯有先问：“我醒来时，觉得眼目敞亮不少，尚未重新修行，却有些顿悟入空的感觉，师祖可知为何？”

“我与你开了佛眼，自然和往昔不同。”

“佛眼？好像在书上看过，要很深的道行才能练得，我如今这般，也能开佛眼吗？”

“你现在，依然不记得前世？”

杨瞳摇头：“我之前中过符咒，伤得很重，即便开了佛眼，看到的也有限，没记起以前的事情，好像看到些以后的事儿，师祖，官人会有劫难对吗？他的劫难和我的前世有关？”

“他这一劫，恐怕难逃一死。”

“死了会怎么样？是去地府，还是会去天上？”

天尊叹息：“哪怕能剩下一口气，回罗酆山待个十年八年就能养回来，无需烦神，但这次不一样。”

杨瞳皱眉：“是彻底消散，再无踪迹可寻了？”

“对。”

“官人自己还不知道吗？”

“尚且不知。”

“您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天尊沉默，杨瞳把前因后果连起来想了想：“你不说，是因为他不在乎，所以你让他来做凡人，凡人最是怕死……那些七情六欲，悲喜忧思，其实都不重要，你想让他贪生，惧死。”

“你真的很聪明，要不是只能选一个，你一定会是我最喜欢的徒孙。”

杨瞳不喜欢这样说话，半遮半掩，不痛不快：“这么说来，还有救？”

天尊点头：“人能续命，神也可以，就是条件比给人续命苛刻一些，最要紧，还得心甘情愿，不生怨气。”

“师祖选中我了对吗？如此说来，我的前世必定不凡，不然凡人寿命怎可给神续上……可是，无论我是否凡俗，我的性命都是珍贵的，各人的生死当由各人自己经历，我愿意为官人做任何事，但绝不包括为他续命，立命在修行之前，这是他教会我的道理，我深爱他，也同样深爱自己。天尊，此事，我不情愿。”

天尊以为她会犹豫，却不知是这样断然的拒绝，他们无疑是相爱的，但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你是谁要你自己去想，不过我可以和你说说你的前世，你之前在灵山侍经，功德无量，寿命无极。”

“那很好。”

“是很好，但是你，并不喜欢灵山，那千百年，你想得最多的事是如何离开灵山，去做一个平凡的人。你日日理经，却不信佛，甚至愿意用无尽的寿命换取有限的人生，你或许惜命，但并不想要无穷的寿命，这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如此说来，天尊选我的确没有错，但你把我送到师父身边，是大错特错，你想让我心甘情愿，但你没有想过他是否愿意。如果我们彼此陌生，一个求生，一个求死，公平交易，银货两讫，多么简单。是天尊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爱他，所以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他爱我，又如何能拿我的性命，支撑他并不渴望的未来。你现在没有办法说服我舍身，将来也一定不能说服他承受，这件事，对我和他，都太残忍。”

天尊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事已至此，已经没了退路：“你若愿意，坤道院和正言堂，便能长久，至于未来，罗酆山还有一枚东皇金符，让他把你忘了，会不会好些？”

杨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能用这样平易的口吻讲出这么无耻的话？这是在商量吗？这分明是威胁！

“原来如此，难怪，世道多艰。”

“一人之生死，于苍生，孰轻孰重。”

杨瞳听他这句越发觉得可笑：“苍生，从不需要一人来救，天道自恒，即便是你也不该左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