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杀了他们
心里正说着死得好,死得妙。道士的两个徒弟按着青青,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药,又拿出一件靛青的喜服,连穿带绑地给她套上,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恐怕早盯上了灵泉观,这会儿解决了自己,便可据为他有了。
道士蹲下身子帮马六合眼,翻开马六的外袄看了看,里面果然穿着黑底红福字的寿衣,他没让马二准备棺材,只是让他给孙儿穿上寿衣以期延寿,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六郎已经换好喜服,待新娘子收拾妥了,就让他们拜堂吧。”
马六的尸身被抬进大殿,停在正中,青青被两个人架进去,扔在马六的尸体旁边,她被灌了毒药,头疼欲裂,身体麻木,勉强撑着自己才能略微喘息。
大殿被火把照亮,山风吹得门窗吱呀响,火光也跟着跳动,神像的微笑变得诡异,白天慈眉善目,眼下阴森可怖。
道士尖声高唱道:“一拜三清。”
青青咳出一口血,她说不出话,但心中在问:“凭什么要拜他们?”
马二站到她面前,道士又唱:“二拜高堂。”
青青绝不会拜他,撑着胳膊抬起身:“你算哪门子高堂。”
马二抬脚想踩死她,道士的声音又响起:“夫妻对拜。”
道士的两个徒弟过来,把青青拎起放在马六身上,两个人年纪不大,相视猥琐一笑,默契地把马六的两只胳膊一折,一只放在青青的腰上,一只放在她臀上,借着死人的手自己也摸了一把,只是青青骨瘦如柴,他们觉得无趣,摸了两下便歇了玩心。
她趴在马六身上,马二走过去拽起她的头发:“下去好好伺候我家小六,记点教训,做了鬼别再这么嚣张,男人面前,你就乖乖跪着。呸,你还是个瘫子。”
院子里有很多冬天干枯的杂草和枝树,青青没有等到谁,伏在一个死人身上被埋进了枯叶堆里,道士扔下火把,站在高处念经,他一个道士,念的却是佛家的《血盆经》,荒腔走板,不伦不类。
青青觉得很累,疼痛从里到外,又从外到里,时间好像变慢了,或许已经停滞,四周燃起的火让她觉得温暖,忍不住伸出手触摸火焰,腕带被火点燃,很快化为灰烬,从前露出来就会痛的胎记,被火烤着反而不痛了。
她呆呆看着手腕,脑海中闪过一些人,一些话:
“姐,我脚疼。”
“姐你别哭,我不疼了。”
“胆小鬼,喝凉水。”
“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都告诉我,我不再是小孩了。”
“亲水木,待天时,世事轮转,并无定数。”
“莫怕,师父在这儿。”
“等你十九岁的时候,咱们就成亲。”
“咱们成亲,你就好了。”
“他这一劫,恐怕难逃一死。”
“让他把你忘了,会不会好些?”
“一人之生死,于苍生,孰轻孰重。”
“那便又是我的因果。”
“你已经回来,那里的事情该放下。”
“你离我最近,却是世上最不信我的人”
“还没有记起自己是谁吗?”
“也许,你可以再想想,你究竟是谁。”
…………
我是谁?我无名无姓,无父无母。
他们是谁?好像在哪见过,可是我不认识。
是前世吗?为什么前世的我也那样悲惨?我做错了什么?前世的我,今世的我,究竟为什么要面对这些人,遇到这些事?
一阵风吹起枯叶燃烧后的灰烬,带着点点火星,青青似乎能听到那微弱的燃烧声,不知是火焰最后的叹息还是枯叶最后的叹息……
“是诅咒!”灰烬中有一道女子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苏苏,罗远忌惮我们,我们创造的一切都被他抹杀,苏苏,醒过来,我们要杀了他。”
叹息声忽然变得有力:“杀了他们,他们都该死!”
“苏苏,我是阿陶,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青青想告诉她,能听见,虽然还没有想起阿陶是谁,但她嘶哑的嗓音让人心疼,好像每句话喉间都沁着血。
“你的剑呢!她们得灵认主,不会弃你而去。你是碧落天的苏苏,你喜欢杨瞳这个名字,让我们唤你瞳儿。”
“杨瞳,你记起来了吗?还有阿瞒,你最喜欢阿瞒。”
“瞳儿,醒醒!拿起你的武器。你不怕凡间的火,快醒来。”
“玲珑,逍遥,快醒来。还有冰魄,你忘了吗,那是你夫君的心。他叫严都平,你的夫君是北阴帝君,幽冥之主。”
“瞳儿,只有你能看见。”
“杀了他,杀了他们!”
青青脖子扭着只能看到自己的右手,她动了动僵硬的右手,把腕上青色的胎记伸进火里,炙烤中,手腕上似乎出现了一些菱形的纹样。
头疼得像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