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
也是同样的回答,赵志重新与吴曜扯了一遍。
“扯”自然是没底气的,语调也不由地越来越低。
吴曜与赵凝太不同了,他懂马,更是行家。
由着待过圣人身边,出入皇城的各色家马,大胤八方进贡皇室的奇珍异宝无不入过他的眼,自小又耳濡目染沙场事,他国的战马对他来说也如数家珍。
大抵一眼便能瞧出那肉红马的端倪。
而今大胤与克栗冲突频发,小摩擦不断,已牵累至民间互市。
赵志哪怕再不关心朝堂,也晓得近日涉及克栗往来物需得谨慎。他买的马如此有来头,走的还是暗地里的渠道,他自然明白此间存在风险。
是以他才对众人遮遮掩掩,不肯将马给赵凝骑去也有这部分的考虑,生怕有人看出来叫他失了马不说还得挨阿耶的训。
但具体有哪些风险,他也模模糊糊,便心存侥幸。
况且这马他买了快大半年,难不成认怂还回去?也太下面子了。
话还没回完,吴曜已来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脸上梭巡了一圈。
吴曜看出来了,无论是马还是赵志的顾虑。
于是与他低声道:“克栗马的确骨大丛粗,勇猛有力,但市面上以其腿象与毛发来判其劲头品相实有偏误。”
见赵志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吴曜目光闪了下,偏头仔细看那匹马,又说:
“腹平肷小,自劲驱驰之方,你那匹毛发虽好但腹不平匀,非有力战马,多半是圈养于家中的玩乐之马,岂不正适合你阿姐当下一用?”
任何人在赵志面前评头论足其爱马,他都不会信,可若是吴曜的话,他不由地跟着一起细看那匹马。
越看越觉得有问题,战神之马的后代怎会是玩乐之马?
他哪顾得上回答适或不适,心知自己可能当了冤大头,急着问吴曜,“当真?你再瞧瞧。”
说着,又拉吴曜去马边上指来指去,最后忍不住坦白了此马来历。
赵凝在一旁瞧见自己阿弟对着那匹肉红马捶胸顿足,很是好奇。
见赵志身边的奴仆将那马牵出马厩,她便上前问发生了何事。
赵志支吾,还是吴曜开的口与她说:“恐怕凝姐姐今日是骑不得那肉红马了。马的性子的确未曾摸透,阿齐买之匆忙,连名分都未及给它一个,正急着去寻贩马之人要买马契了。”
买马契签于买卖双方之间,有三人做保,可大大保护买方的利益,也是各官道过所必验文书,既写明了物品主人的更替,又证物之来历。
但黑市走私之马便是做的无契买卖,贩马人一般也无处分权,才肆无忌惮地加价。
赵志这会儿又如何再去要来买马契?
赵凝再仔细问了问,才从赵志与奴仆口中将事情捋明白。
原是吴曜提醒赵志怕是买到了假马,让赵志按照他交代的说法,与对方闹上一闹。
而赵凝却琢磨出吴曜的提醒恐怕是在诓她阿弟。
那马并非假马,她最清楚不过。
前世,赵家蒙难,幸得阿耶诸多挚友日以继夜求情,赵志才有了活命的机会。
可紧随其后,便有人检举揭发其收受克栗皇室贿赂,勾结外党,检举的证据便是这头通体肉红的克栗战马。
此马被证实乃克栗皇室珍奇,来头不小,赵志辩说是自己购得而非获赠,然他拿不出任何证明,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本来阿弟获救的消息是赵凝接连失去至亲的昏暗日子里唯一传来的光亮,可她还不曾来得及看一眼那光亮,便马上收到了阿弟的死讯。
才踏上岸又直直堕进深渊地狱,她忘不了这份锥心痛楚。
此生无论如何她都要除去马这个隐患。
李晏清与她描述过那头克栗马的长相,她记得甚牢。
如今侯府里无人能与赵志聊马,恰好吴曜懂马又识时务,且得阿弟信任。
本来赵凝只消借他引马出厩,让赵志坦白买马一事,后头她便可出手,动情晓理也好;情势紧张,将事捅到阿耶面前威逼利诱也好,总有办法能叫阿弟弃马。
而当下,似乎有人直接了结了她后面的事。
“马过了几道,这些商贩也非行家,或许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你只需将我说的重复与他们,他们唯利是图,不愿失了你的绢帛,长久营当,更不愿惹来官差,会想尽办法拿契自证。”
“有了契,无论那马如何,对你百利无一害。”
吴曜在马离场前又与赵志交代了一番。
有了契,的确百利无一害。
即便后头官差查到赵志与克栗的买卖也是正当买卖,至多将马充公,赵志损失财务而已。
总比被有心人利用扣那谋反罪名的后患来得要好许多。
尽管吴曜此刻对赵志多年以后将要面临的栽赃陷害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