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命

第四章人各有命

静贵人封嫔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宫。

阿清听说时正在修剪花枝，这些天她跟陆秉时学了几手，只算是皮毛而已，也算是偷闲做点轻巧的活。陆秉时跟她说了静贵人进封的事，阿清闻言，手上的剪子只是一顿，下一瞬间已经剪下了败叶。

“这事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她收了剪子，对陆秉时说。

“猜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陆秉时说。

“况且跟我也没关系。”阿清哼了一声说，“我又轮不上伺候娘娘，早晚上头就滚去其他地方干粗活。”

“不高兴了？”陆秉时扬了扬眉，嗤笑道，“你刚进宫多久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离了这儿之后又不是直接入土了。”

听说最近陆秉时的师父曹公公巴结静嫔巴结得紧，已经不在他们这儿管理洒扫了，改去敬事房做了个肥差，也知恩图报帮着静嫔许多。以前的宜妃，似乎已然抛之脑后了。而陆秉时，也叫曹公公塞进了花房里。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陆秉时说得对。

废弃的宫殿挂上了“听枫阁”的新匾额，里面叫内务府收拾得精美清净，春日里垂丝海棠开得正盛，满院绯红云朵一般，暗香浮动，疏影横斜，端的一番如梦似幻的美景。

当这座宫殿荒芜时，阿清每日都在，而它如今繁华，阿清却已被带去了浣衣局当差。

她远远看了静嫔的仪仗，那么多宫人伺候，几只樟木箱满载珠宝绫罗，静嫔在其中宛如仙人，她穿着封嫔的礼服，走进听枫阁，走进繁华仙境。

阿清进了浣衣局之后便没再见过陆秉时。浣衣局的人真多，她花了好些天才认全。做的工作也复杂，浣洗衣物、熨烫之类种种工作有不同宫人负责。阿清是浣洗衣物的，刚来几天洗宫女衣服，后来主管的林姑姑看她认真仔细，叫她也可以洗一些低位嫔妃的衣服。

洗衣服时，宫女们会闲聊。阿清听说静嫔因为院中花木非常开心，重赏了陆秉时，现在陆秉时在温室伺候珍贵花草，手底下还有两三个小太监帮忙。静嫔喜欢养花，隔三差五就叫陆秉时过去。这些都是她根据宫女们八卦的信息拼凑出来的。

想来曹公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脱离宜妃去依附静嫔，便叫陆秉时去做了。

洗衣服洗了没几天，阿清的手已经红肿了，又痒又疼，还长了两颗水泡。一起洗衣服的宫女们说，就是这样才要坚持洗，把水泡洗成老茧，以后就再也不会疼了。

可是阿清不愿。她的手原本细腻洁白，宛如冰雕玉刻，这双手或许可以属于高门士族，属于富家小姐，可以属于妃嫔美姬，再不济也是小门小户养来给大人做妾的礼物，这便是杨清婉的手。这双手倘若长了茧子，那么以后的每一次目光落在那颗茧子上，就会提醒她一遍，她和那些名门望族出身的嫔妃不同；所有人看向那颗茧子，都会在心里嘲笑她的低贱卑微。

琼杏儿来看过她。下工之后，琼杏儿帮她拿针挑破水泡，挤出里面的水，细细包扎了。阿清还没哭疼，琼杏儿一下下倒吸凉气，包扎完还吹吹伤口，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你吸什么凉气啊，傻姑娘。”阿清笑道，“谢谢你，幸好还有你能帮我。”

“在深宫里有人能互相帮衬着，这就是咱们这些人的幸福了。”阿清说。伤口被包扎得细致漂亮，阿清不会包扎，她只看琼杏儿做时学着，心想倘若哪天轮到琼杏儿受伤，她也会给琼杏儿这样包扎。

前世她基本没受过什么伤，小时候顽皮，膝盖倒是磕磕碰碰有些小疤痕，她就哭爹喊娘得朝家里大人要这要那；少年时学琴也被琴弦磨出了水泡，因为这个泡，她娇气得请了几次假，直到水泡消下去才回去学……

而这宫里，她不再是能撒娇的孩子，即使只有十五岁，她却要干那些苦活累活。

“阿清姐姐，你要想主意来。”琼杏儿捧着她的手，说，“这手再那样洗衣服就要留疤了，你可要想方设法换个事去做。”

“嗯，我知道的。”阿清低语。

天色将晚，琼杏儿拍了拍身上，整理好包扎的东西，便道别离开。

“妹妹。”阿清叫住她，却犹豫了一下。

她倒是有主意，可是这主意实在是有些费周章，倘若做得不好，还有可能吃力不讨好。思来想去，她还是开口：“琼杏儿，你知道洗衣香吗？”

“洗衣香？”琼杏儿沉吟片刻，“似乎是那些小姐娘娘们喜欢的东西吧。”

“洗衣香宫里浣衣局是不用的。”阿清说，“因着各宫主子喜欢的不一样，做着又费劲，所以各宫都是自己熏香的。”

“你想做洗衣香？”琼杏儿眼睛一亮，问。

“没错。”阿清点点头，“我想做洗衣香，得到宫里娘娘的注意，最好能把我捞出浣衣局……再不济，得了浣衣局总管赏识，也不用这样天天干累活了。”

听了这主意，琼杏儿连连点头，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