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案
崇庆七年,四月四日,辰时三刻,诏狱开门。
赵王和魏王是早就等在那里的,萧邈是宫外来的,最晚到的,是乘着御辇的太子。
是个晴天,日光却很惨淡,诏狱外早早停下三架皇子车辇,太子的那一架姗姗来迟。难得的是他没有乘那驾御赐的龙辇,而是寻常的太子车辇,赵王远远看见,先嗤笑道:“现在就开始了?装这可怜样,给谁看呢。”
据说太子陪皇后去白鹿寺进香,受了风寒,不然也不至于在那里盘桓这么久。在赵王一派看来,这就显然是在拖延时间了。本来天熹帝还准备让他养好病再回宫的,多亏叶相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才把皇后和太子一起迎回来。
有叶相做后盾,大半个御史台都是叶相门里出去的,无数御史虎视眈眈,只要这案子审出来,丢失承露盘的责任落到皇后头上,无数弹劾下来,废后都是有可能的。
胜势如此之大,也难怪赵王现在这么狂妄了。
太子下辇,果然瘦了不少,裹着狐肷披风,雪白的皮毛拥着他一张脸,白得像玉,叶九扶着他下辇,那个昆仑奴跪在地上让他踩背,架子倒还是和以前一样足。
赵王虽然不爽,也不得不和众人一起行了礼。
“都到齐了?”太子的神色十分疲倦。
这次可是实实在在的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诏狱,都有人在,当然是诏狱为主,还从御史中选了一位老成持重的来担当笔案,叶相显然是想借着这次置太子于死地了。
“都齐了。”萧邈淡淡道:“时辰到了,进去吧。”
太子是代表皇后来的,皇后的职责是监督内宫,叶九可以说是弄玉使的首领,他们都只能算案子中的其中一方。而萧邈才是这案子真正的主审官,又代表了皇室宗族,所以他来发号施令。
刑堂设在诏狱的主殿。两侧都是狱卒,摆着许多桌案,萧邈在中,太子在左,赵王在右,笔案在萧邈身后,不得不说是泾渭分明。
眼看就要开审,外面却响起传令声,李福子手执一柄拂尘,一路长驱直入,诏狱毕竟是在宫中,所以并没人敢阻拦,也只有萧邈了,冷冷道:“段公公有圣旨?”
“圣上口谕,让奴婢来看看罢了。”李福子十分谦卑:“殿下只当奴婢不在就行了。”
天熹帝再怎么装作闭关,对案情也是关心的,天子的耳目没有到不了的地方。李福子也知道自己此来的目的,不敢和太子展现一点交情,只把自己当成天熹帝的一双耳朵眼睛,恭顺地站在萧邈身边。
萧邈拍响了惊堂木。
“提人犯上堂。”
带上来的人犯,按接触到承露盘的顺序跪了一地,两江总督已经告老还乡,老死在了家乡,当日在洞庭湖看着承露盘被打捞上来的官员成了人证,依次述说打捞承露盘的经过,和林舜看过的弄玉使的记载差不多。也说到中途被劫的事,但一个是承露盘没有损失,一个是负责那段路的弄玉使已经死了,而且承露盘到了京城入库后再验过,是圣上亲自过目的,进弄玉库之前的事,基本没什么追查的必要了。
但萧邈仍然审到了中午,外面又下起雨来,御膳房送来饭菜,赵王虽然嫌弃了一句“在这鬼地方用膳?”,但是见太子不走,他也留下来守着,生怕他弄鬼。魏王虽然骄纵,也只好留下来。
叶九是内侍,没有和皇子们一起用膳的道理,所以伺候太子吃完,自己再在隔壁的小房间里吃,魏王看不惯他,早早吃完,过去挑衅:“哟,怎么掌印大人连张桌子都没有啊?”
叶九在张小几案上用膳,几样普通菜饭,旁边那个叫庆哥儿的小太监眼睛肿肿的,正伺候他吃饭,听到这话,十分阴毒地看了魏王一眼。
“狗奴才,什么眼神?”魏王顿时怒道,呼喝左右,就要让人上前打那小太监嘴巴子。
叶九站起来,隔开了他和那小太监。
“近来宫里的内侍去世得多,所以小太监们伤心,望王爷见谅。”他淡淡地道:“现在是审案的关键时候,王爷也不想再旁生枝节吧?”
魏王知道这叶九是太子的智囊,自己占不到他便宜,只能悻悻然丢开手。但毕竟是心有不甘,于是冷笑道:“也是,你们弄玉使死了那么多人,怪不得叶公公要到我们羽林卫抢人呢。”
他说的是计修鸿的事了。
当时萧邈要抓人,他保荐的,让计修鸿去扬州抓姜阿荣这个最重要的人物,是想让他立功的,没想到还是没防住,让姜阿荣找到机会自杀了。他们还没训斥计修鸿呢,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计修鸿被调到内宫去了,调走他的人据说是奉掌印大人的命令,十分嚣张。
“我那里有点事,要借计修鸿用几天,”叶九眼神十分锋利:“魏王不会这么吝啬吧。”
魏王见实在占不到便宜,哼了一声,走开了。
萧邈作为主审官,不与其他人一起吃饭,而是和林舜单独在收拾出来的正堂里用饭,太子则是回了宫。诏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