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

果然如萧邈所言，下午贡院还是照常放人。

等在贡院外的多半是各地的举子的仆佣们，京城本地的才是家人等着，其中有个生得十分温婉的青年娘子，身边站着个妇人，带着个小男孩，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正是郑生的妻子洛娘，和曹升的妻子罗氏。

酉时一到，贡院开门，举子们都带着东西出来了，有背书箱的，有拿提篮的，仆人小厮们都上来帮忙拿东西。罗氏看着，只觉得这一科的举子好像少了些似的。

她也知道每次春闱的人数都是固定的，一人不多，一人不少，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曹升出来，倒是郑生先出来了，洛娘立刻迎了上去，夫妻俩这样恩爱，见了面反而没话了，只是互相看着笑。罗氏上去打趣道：“郑相公，你这次回去可要好好待洛娘子，你应试这九天，可把她想坏了，每天晚上都自己锁了门在家织布呢，我还想着上门去找她说话，给她作陪，她都不开门，我想，肯定是太思念你，怕我发现打趣她呢。”

郑生听了，顿时笑了，洛娘红了脸，道：“曹大嫂就是爱说笑。”

“对了，怎么不见我家那位出来呢？”罗氏问道：“本来他早上就该轮完班的，我等了一天不见人，不是又和朱勇大哥他们喝酒去了吧，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是不是。”郑生连忙替曹升解释：“嫂子错怪曹大哥了，好像是贡院临时有事，要加班，所以不让他们回去，我看今年出来时，又多设了几道关卡，出号房都是一个个叫的。”

“要加班也该派个人回来告诉我一声啊，白等他那么久了。”罗氏见状，拉住郑生道：“郑相公，要不劳烦你再进去跟他问一声，就问他要加班多久，什么时候回家。”

郑生也是好脾气，虽然在春闱待了九天，一心想回家，但还是愿意帮忙。立刻就准备进去，谁知道门口却有个小太监模样的人，把他拦住了。

“干什么？”那小太监尖声道：“贡院要收卷，只许考生出，不让进了。”

“往年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反正卷子已经都收上去了。”郑生有点诧异，赔笑道：“大人，我是刚出来的考生，有个东西落在号房里，去拿一下。”

“说了不准进去，再走一步，仔细你的脑袋。”小太监厉害得很。

罗氏见状，上前道：“公公，我是贡院巡守的家属，听说他们都要加班，请问要加几天啊？”

那小太监瞟了她一眼，冷哼道：“既是家属，就回家去等着，春闱大事，加几天班是咱们说得清的？还不快走开，闲杂人等，不得在贡院门口停留。”

罗氏心下纳罕，但她看贡院门口把守的人也与往年不同，似乎都不是龙禁尉，而是宫中的太监，其中有个蓝衣服的，体格十分高大，又挎着腰刀，像个练武的人，但面白无须，显然也是公公之流。一身衣服十分华贵，他仿佛是最高的长官，指挥得其他人团团转。

眼看着人都走完了，他立刻让人关门，这时候等在外面的几家仆人连忙上去道：“官爷，咱们家的少爷还没出来呢。”蓝衣太监这下子倒是通融了一下，问了一下他们各家少爷的名字，道：“跟我进来吧。”

罗氏以前也常来这贡院，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此刻却有种诡异的感觉，仿佛夕阳下的贡院大门，成了个怪兽的大口，要把人吞下去似的。也许是因为那蓝衣太监放进去众人后，又远远看了她一眼，罗氏被这一眼看得遍体生寒，只得带着孩子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