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

正殿里一片安静，各看各的书，洛娘和侍女端了热茶来，众人都拿着书看，只有虞青无聊，要不是计修鸿来了，她今晚只怕要无聊死在这里。

计修鸿是真的什么都不怕，这样的天，这样的贡院，他竟然还去外面巡逻了一番回来。

“叶九怕鬼，叶璟倒不怕，两边都挺理直气壮的。”他把随身带的弓取下来，弓箭不用的时候原来要卸下弓弦的，他就坐在灯下卸他的弓弦，道：“贡院的人里也没什么古怪，个个都很正常。”

萧邈看了一眼郑生，洛娘会意，推了推自己丈夫，郑生还呆呆的，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他们要议论案情了，连忙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我和娘子先回房休息了，殿下有事尽管叫我。”

“辛苦了。”萧邈对他倒客气。

他一走，瑶环先笑道：“我今天和他们聊了聊，这个书生的学问不寻常。”

“那么呆，还不寻常呢？”虞青反正是看不惯他，总觉得洛娘给个凡人去做娘子是鬼迷心窍，对他百般挑剔：“有学问也没看他中举当官啊？”

“所以说不寻常嘛。”瑶环笑着问萧邈：“我这几年都不在洛阳，不知道春闱怎么样，论理，就算有些门道，也不会太过分。郑生的学问中个进士是没问题的，怎么会考了九年都不中呢？”

“叶家虽然党同伐异，但春闱还算公平。”林舜说了句公道话：“所以叶璟这次理直气壮，一点不心虚，这次贡院的案子，老叶相一派可能真的是无辜的。”

“叶璟不心虚，东宫更不心虚。这下好玩了，死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个真凶吧？”瑶环道。

“也许这案子就是没有真凶呢？”萧邈忽然淡淡道。

他这句话把众人都说愣了，别人不说，虞青是跟他从小皇孙案一起过来的，立刻道：“诶？你这次怎么全部反过来了？之前小皇孙的事，赵王那样义正严词，你不买账，始终相信有个凶手。怎么这个案子刚开始，你就说这样的丧气话了。还有你看的书，怎么逍遥经都看起来了，你要干嘛？修道吗？”

“我在学习规则。”萧邈道。

“什么规则？”虞青不解。

“小皇孙一案，能查下去，能惩治真凶，因为我清楚人间的规则。小皇孙身份特殊，谋害他一定要有巨大的收益才会有人做，这就是人间的规则。小皇孙身边守卫森严，杀人的手法必定留下痕迹，这也是人间的规则。”萧邈道：“但这些规则在这个案子上都不适用了，春闱大事，东宫和叶家都没有这胆量借机陷害，太容易搬石头砸脚，没有什么收益值得他们走这步险棋。何况如果是东宫下手，怎么会保荐我来查？如果是叶家，也不会赔上第三代里最出色的叶璟。况且杀人手法也很诡异，不像人间的手段……你常常论道，道应该就是你们的规矩。我想，只有学会你们的规矩，才能查明这案子的真相。”

怪不得他这些天刻苦钻研道家呢。

虞青不由得有点心虚。

“你想知道道的事，可以问我嘛……”

她这话一说，瑶环都笑了，萧邈也笑了。

“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嘛，上次论道，魏如意还没我厉害呢。”

“你懂是懂，就是……”瑶环想了又想，找了个合适的词：“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虞青逼问萧邈，看他脸上神色，反应了过来：“哦，你是说我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邈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

“你是它们的君上，自然不能供人驱使，把它们的秘密全部告诉凡人。我正是知道这点，才自己学的。”

他这样善解人意，虞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就好像洛娘的身份，虞青一面嫌弃她没出息，跟个书生绑在一起，一面在萧邈面前回护她，先要萧邈保证不用人间对付妖怪的方法对付她，才说出她身份。毕竟在她心里，自己和洛娘他们才是一边的，凡人终究是凡人。

但这道理被萧邈说出来，她不由得有点心虚。尤其萧邈这样自觉，压根没指望过自己，小皇孙的案，他能用人间的方法破，就用人间的方法。如今贡院出事，不是人间的事，他宁愿自己去从头学……

相比之下，自己是有点藏私的嫌疑。

“好了，我答应你，这个案子，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全心全意帮你破案。”她竖起手指来发誓：“绝不隐瞒。”

“真的？”瑶环立刻接话。

“当然是真的，我一言九鼎。”虞青语出如箭：“你以后也别看什么逍遥经了，修道要这么简单，我们还动不动就修炼千年干什么，悟道没这么快，真正的凡人是成不了仙的。”

“我不是为了悟道，是为了断案。”萧邈淡淡道。

虞青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下人没有比萧邈更傲慢的了，为了他的洛阳城的安宁，什么都干得出来。是人间的凶手，就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