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
任苒的筷子顿在那里许久,随着背景音乐鼓点起落,抬眼看向晏知时,神色微妙。
他分辨不出来,那是一个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表情。
“姜觉,”她半晌开口,生涩地说,“我妈妈叫姜觉。”
女孩的房间是粉色的,任苒偏爱闪闪亮亮的东西,整个屋里被她挂满乱七八糟的羽毛和铃铛的饰品,几件回家刚刚换下的衣服潦草地扔在床尾。
房里开着橘色的小夜灯,空气里一股清甜的茉莉淡香。
她趴在玩具大熊柔软的肚子上,向坐在床边的晏知时伸出手,闭着眼睛说:“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晏知时就没有动,手掌交叠相握,他垂眸看着她的脸,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小孩。
直到任苒的呼吸渐渐变沉,手指慢慢地从他的掌心滑落,晏知时才缓缓起身。
他在深夜十一点钟离开了花园里17号,出门的时候,发现冬夜的雨水又绵绵落下来,在路灯下闪过一截截的银丝。
树叶因浸了水色更加浓绿,晏知时戴上卫衣的兜帽,在雨水中转身回眸,冷风剥净从屋内带出来的寥寥暖意。
他看着二楼那个亮着灯光的房间,蓝牙耳机里正唱到的那句粤语歌词突然觉得应景。
“二人暂借星火
这分钟仿似伴侣
至少并非孤独过
若平伏你风波
便和睦似当初
你痛了先需要我……”①
深夜钥匙轻声的响动惊亮了门前的感应灯,晏知时推门而入,脱掉潮湿的外套搭在架子上,半蹲下身,弯腰脱鞋。
右侧的房门悄声被推开,戚少桐披着外套走过来,责备地小声问:“去哪里弄到这么晚?桌上还给你留着饭。”
晏知时没有打算撒谎,他说:“在任苒那吃过水饺了。”
戚少桐问:“怎么跑她那里去了?”
她又注意到架子上那件半湿的外套,拿起来到手里:“外面下雨了?怎么没拿把伞。”
“下出租车的时候淋了点雨。”
戚少桐又问一遍:“小苒呢?她是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事,”晏知时淡淡地带过,“就是状态不太好。您去睡吧,我洗漱一下,也休息了。”
为这一句,戚少桐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晏知时来回去了五个多小时,只是为了一句她状态不好。
任苒未免太不懂事。
晏知时往房间去,想起什么,又在门前回头:“我今天喊了任苒下周六一起去吃饭。”
戚少桐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是那场新同事间的饭局,然后迟疑地问:“她自己愿意去?”
“愿意。”
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去。”
///
谭杳有时会觉得很难界定出任苒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比如,她以为在校门口与人争执吵架的事情多少都会有点丢脸。
但是任苒却当作浑然没这回事一般,甚至情绪肉眼可见的很是不错。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她一边刷题一边还很小声地哼起了歌。
她好不好也不关自己的事,谭杳不多关注,自己做着试卷,突然手肘被身边人轻轻碰了碰。
她微微偏了偏头。
“借支笔。”任苒在旁道。
谭杳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给到她。
“谢谢。”任苒说。
对话本该在这里终止,谭杳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卷面,身旁的人闲聊般地问道:“你家里是平湖的吗?”
她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对。”
“那挺远的吧,我之前没去过平湖。”
平湖作为一个离市中心7、80公里,被并进来的新区,像是一个刚刚领养回来的孩子,孤立、冷落且没有存在感。
班里同学闲聊时交谈彼此的住址,比量着各自小区的房价,在听到她来自平湖以后,总会莫名地笑一下,然后看似体谅地将话题引向别处。
谭杳却没法不介意。
如今任苒轻飘飘的这一句,再次触碰了她隐秘的自尊心,所以谭杳没有再回答。
任苒不知道她已经有点生气了,又小声问了一句:“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谭杳将手里的笔砸到本子上,她侧过头,冷冰冰地看着任苒:“你是没完了吗?”
她话音不大不小,前后座的人都听到了,他们或抬头、或回头都看向这边。
“你不要学习,别人还要学,”谭杳说,“如果你是为上次那件事,想在我这里找回什么优越感,那你打错主意了。抱歉。”
她推开椅子起身,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走向教室外面。
任苒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几秒,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