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

己的嘴，才没有让惊叫声脱口而出。这时东柏堂里却突然响起了父亲的怒斥声。

长恭连忙又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依稀听见父亲骂道：“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愿让你送吃的，怎么又来胡闹？再吵吵嚷嚷的，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停了一会，一个长恭曾经听到过的声音厉声叫道：“我要杀你！”长恭立刻愣住了：是兰京！

天边又是一声炸雷响起。长恭被吓得浑身一颤，等他回过神来时，耳中已经异常清晰地听到父亲和他那几个死党的惨叫声，甚至连刀子没入肉中的“噗噗”声都听得分外清楚。一个人影从东柏堂里飞快地冲出来，和长恭打了一个照面之后，立刻吓得脸色惨白地往反方向跑去。

长恭认出那个人是父亲的贴身侍从易安。他听见耳旁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快动啊！快点冲进去！偏偏他的双腿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只是一个劲地颤抖，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

也不知过去多久，东柏堂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长恭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阵乱响，无法自制地顺着墙壁滑坐了下去。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难受，浑身上下一阵黏腻冰冷的感觉，只能下死力地握紧了怀中的面具，却没有注意到一缕幽幽的红烟从东柏堂的墙壁缝隙里钻了出来，又疏忽没入到他手上的鬼面里不见了。

过了一会，长恭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当他用颤抖的手推开房门时，一眼就看见父王高澄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平日里那么高大英俊不可一世的父王，此刻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般蜷缩在血泊中，那双不知道让多少女子神魂颠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混杂着愤恨、恐惧与不甘的强烈感情，脚边则横七竖八地匍匐着他的追随者的尸体。

长恭的头脑终于变得清醒起来，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高澄，用尽全身的力气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最先赶到的居然是长恭的二叔高洋。他平常看起来虽然有些疯疯傻傻，此时的反应却异常迅速，问明了长恭当时的情形以后，很快派出人马去围捕兰京等人。他见长恭垂头抱着高澄的尸体一言不发，便拍了拍这位看起来被吓坏了的侄子肩膀，安慰道：“长恭放心。二叔一定会为你父王报仇！”

长恭没有答话，一滴眼泪却落在了高澄早已冷却的脸颊上。他缓缓地抬手合上高澄的双眼，突然“霍”地一声拔出了高洋腰间的佩刀，眼睛盯着高洋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必劳烦二叔！”

高洋被长恭的神情骇得往后退了半步，随即便看见长恭已经夺过其他人为他牵来的战马，翻身上马之后，如同一匹愤怒敏捷的豹子般驰了出去。

高洋盯着那个远去的白色身影看了许久，低头看着高澄的尸体说道：“大哥，有子如此，你也应该满足了，就安心往生去吧。你的未竟之志，我会替你达成的。” 说罢脸上竟露出一丝微微的得意神情来。

长恭最先追上的人是易安。易安本是高澄的贴身侍从，因为平日里时常被高澄责打，因此怀恨在心。兰京对他许诺，只要他开门放自己进屋，待到自己回归梁国之后，必定以千金酬谢。

易安本以为兰京是与往常一样去向高澄求情，万没想到他竟然敢行刺权倾天下的齐王。易安听见东柏堂里里的惨叫声之后，连回头查看的勇气都没有，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齐王府。他六神无主地在街道上撞倒了无数人，惊慌之下连转了几个圈，竟然又回到齐王府门前来了。

听见齐王府里捉拿凶犯的叱喝声，易安登时吓破了胆，转身就想往反方向跑。没想到齐王府的一扇侧门忽然洞开，易安听见一阵暴雨惊雷似的马蹄声滚滚地掠过自己身侧，然后听见有人问了一句，“易安？”

易安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眼前突然扬起一阵满天的红雨。等他反应过来那阵红雨其实是自己的血时，身体已经无力地软倒了下去。他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心口上多了一个大洞，残留在他眼中最后的影像，是一个低伏在马背上疾驰而去的背影和那人回眸时一张厉鬼般的面具。

易安模糊地想道，这或许就是地狱里来的追魂使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