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他右手轻轻触碰到唇边被她咬的伤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无数酸涩的情绪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朝他扑来,或许他做错了,但谁又能说得清什么是对的?他看见她充满防备的样子,她定是对自己失望了,可是他并不愿就此放弃……
从边疆一路至此,他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守着她的平安,若可以,他真想日日夜夜伴她左右,再没有争斗和伤害。
他在她的榻边坐了下来,伸手替她将被角掖好,动情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吓到你了……”
她是有些被吓到了,从小在深闺里长大,虽不受父亲和嫡母重视,但也是按官家小姐教导的,更有阿娘时常耳提面令,教她要端庄识礼,因此祁致清方才的举动于她而言确实出格。她并未搭话,选择避开他炙热的眼神,假装看向远处。
他见她沉默,还是继续呢喃,仿佛这屋里没有旁人,只是单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你我幼时便有情谊,后来蒙长辈定了婚约,几经坎坷才有了后来的相遇,你信不信命运?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你我的缘,所以我不肯放手,不肯离开,我只希望你能看到,无论你站在哪里,我都会在你身后。”
他不在乎她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想把心里话告诉她。
云苇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为他飞身挡那一箭也正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他是坦荡明朗的正人君子,她心中自是了然,但是二人间阻碍重重,她没有勇气再去背负流言蜚语。她摇摇头:“我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我之间横亘着太多阻碍,光是我那和亲公主的名义,就够你姑母兄长大闹一番,坐过花轿的姑娘岂配再进你祁家的门?”
她的顾虑是真实存在的,祁致清的姑母和兄长都不是好说话的人,从前在祁家,她已经受够了冷嘲热讽,往后怎可能将终身都托付进去?
他眉头紧锁,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云苇你放心,只要你心里有我,姑母和兄长处我自会想办法,不会再让你为难。”
祁央的威名和气势太盛,她怕他根本反抗不了。更何况事情也不仅仅如此简单,“我的事情只怕连我父亲都做不了主,毕竟是曾被官家赐婚之人,没有官家点头,我李家断不敢轻举妄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此次成功解救公主,我也算立了一件功劳,会去官家跟前求个赏赐,求官家重新为你我赐婚。”
她挑眉问道:“若官家不答应呢?”
他想了想,才说:“我便以斩杀黎乾为首功,灭西蜀全军,向陛下邀功。想我大靖向来论功行赏,陛下也无法抹杀我的军功,他定会同意的。”
“你疯了吗?黎乾是何等厉害之人?你岂能随意斩杀他。”她被他的话又吓到,怕他意气用事中了黎乾的圈套。
祁致清深知自己不是一时口舌之快,灭西蜀叛军是他一直的心愿,而且眼下西蜀军更是恣意跋扈,欺负到大靖门口,这口气他迟早要出,他与黎乾也迟早要决一死战。
他眸光变得深邃,眼里藏着呼啸而过的千军万马,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阻止。“那些事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确定自己的心意”,他顿了顿,语气温雅,向她再次确认,“你可愿意……同我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提出来,她的脸颊顿时羞得绯红,如同雨后带着水滴的玫瑰,又娇又柔地垂下眼睑,她不晓得该怎样回答,只撇过头敷衍地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是声明显赫的大将军,是英姿勃发的青年才俊,天下女子谁见了不倾心于他?就连以前的昭华公主都要死要活嫁给他。她心绪烦乱,总也理不清,她知他的好,却又迟迟不敢迈出这一步,正像无数只蚂蚁噬心一般,抓心挠肺很是不好受。
他是心思极细腻之人,自然明白姑娘家的羞怯,因此并不强硬着逼要一个答案:“无妨,我等你慢慢想,想清楚了告诉我即可,我会永远等你。”
说完,他就离了榻边,去到桌旁的椅子上坐着,右手撑在桌面,准备闭眼小憩。“你安心睡吧,我在这守着。”
背上时不时传来刺骨的痛感,加上俯卧的姿势实在不舒服,她哪里睡得着,便索性托腮歪着脑袋观察他。凤灯微光下,摇曳着他的身影,即使休憩时也还是挺拔如常,一身寻常布衣早已磨损出细碎线头,他一整天都没有回自己的营帐,没来得及换一套干净衣衫……此刻他的呼吸极其平静,想是在睡梦中才能得到一丝安稳。
他这样的人,一定很累很累吧?
想了许多,她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祁致清比她醒得早,已回自己帐中换了衣裳出来,见她面色好转,多了些红润,心里才略觉踏实。他唤来庞如海,发下命令:“稍后用过早膳,你备好一辆轻软点的马车,将李姑娘和昭华公主送回京中。对了,给李家人和庙里那些香客也准备马车,送回各自家中。”
庞如海瞅了一眼塌上的云苇,担忧地问:“李姑娘的身子骨经得起跋涉吗?会不会影响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