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

第二十九章

帷幔深处，皇后伸出手，玉璧似的手腕处戴着青葱的镯子。

“唐尚仪......”皇后虚弱的声音传来。

唐婻蹲在床边道，“娘娘，我在。”

“宫里怎么样了？”

“一切安好，娘娘，您放心。”唐婻回道。

皇后动了一下，似是想起身，唐婻把她从床上用手托起来，又从后面给她拿起枕头垫在后背。

唐婻看向皇后的脸庞，一场重病夺了她许多的精气，脸上的眼窝往内凹陷，面颊也不似之前那般圆满。

.......

“娘娘。”唐婻又唤了一声。

这声里藏了许多的心酸和心疼.....

皇后没说话，干瘪的嘴唇喝了一口松竹递上的茶。

“尚仪，你可知道本宫是为什么躺在这里，成了这副样子吗？”皇后问道。

殿里面的宫女被松竹给悉数遣散。

“娘娘不是过于操劳....”唐婻看向皇后，心中产生不安，如果只是过于操劳，何故躺了半月有余.....

“有人加害娘娘？”

皇后看向唐婻点了点头。

唐婻手忽然紧握，“他们怎么敢的？您可是一国之母，大镱的皇后....”

“咳咳！”皇后又虚弱的咳了几声。

唐婻忙着拍打皇后的后背，“娘娘。”

“无事。”

“本宫不会如了他们这群人的愿望，司礼监和和淑妃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后宫里会有这么一劫，几个月前就在本宫的膳食里放了能致人精神衰弱的药物......”

“就等这场疫病蔓延到宫里，再逼我左右分身乏术，气急攻心.....”

皇后目光狠厉的看向前方，她的手拽紧床上的被褥，只有脸上还是苍白的要命。

“尚仪，本宫不会如了那群人的愿的，本宫不会如了那群人的愿的.....”皇后怔怔的说道。

唐婻看向皇后，心中一阵荒凉，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娘，莫怕。”

皇后听了她说话，目光忽然转向唐婻，“唐婻，你会帮本宫对不对，你会帮本宫对不对，帮荣王和本宫.....”

唐婻看向她这个样子，心中忽然落寞，从前的皇后从来不会问她这个问题的。

她认识的皇后，腹有诗书，为人和善，睿智聪颖，即使在这后宫的是非之地也能守得一份静心。

这大镱宫是泥潭，逼的那样美好的女子成了这副模样......

.......

“娘娘....”唐婻唤了她一声。

皇后忽然上半身上了前，她有些疯魔的拽着唐婻的衣袖，“你说啊，唐婻，你会站在我这边，对不对？唐婻？你说....”

皇后还在问，唐婻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皇后一下子收了手，她问道，“为什么？”

“不结党，不营私，女子做官不易，守的一片初心.....”唐婻看向皇后，“娘娘，这是您教我的。”

“........”

皇后忽然笑了，“是啊，这是我教你的，我教你的，怎么连我自己都了.忘....”

她爬在被褥中，苍白的脸颊淌过两行泪水，被褥被一点点的沾湿。

........

“娘娘。”唐婻又叫了一声。

“你走吧。”皇后回道，“唐婻，你走吧。”

唐婻从床侧站直了身。

她对着皇后行了礼，“娘娘，保重。”

唐婻挺腰，扭身一步步离开这座宫殿，她忽然觉得身体有着彻骨的寒冷。

她奉为清规律戒的东西又一次拿了刀在割她的肉。

可她不想改变，这是她唐婻的傲骨，是她的命.....

“唐婻，你记住，这世间没有谁会一直守得那片初心，没有人，这大镱宫就是阴沟的的泥，它会一点一点把你染黑......”皇后在后面忽然歇斯底里的叫喊出来。

一把剑好像忽然刺进了她的心里。

外边的松竹带着宫人忙着照顾皇后，“娘娘，你没事吧，娘娘.....”、

唐婻没有回头，她挺直腰杆的走着，她的手紧握着直到现在也没有松开。

她不会变，她不会变，她唐婻这辈子都不会变.....

杀了她也不会变，后宫二十四廷宫人厌恶她也不会变，她的父亲厌恶她也不会变，皇后厌恶她也不会变.......

今晚之后，司礼监的人会因为她是皇后一党而要杀她，皇后会因为她不肯低头称臣而厌弃她。

........

她握紧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