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记

作为刚刚被堂吉诃德家族招募的“红心军”成员，埃里克无疑是忐忑不安又隐隐兴奋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前辈的身后登上德雷斯罗萨王宫的电梯，一路下到那座壮观的干部塔，看到诸多玩具任劳任怨热火朝天工作的情形。更没想到，他居然能获此殊荣，出席唐家一艘新船的掷瓶礼仪式。

当埃里克挺胸抬头站在队列里瞻仰新船下水时，一颗心脏在胸膛里跳得活力十足，他嗅到了树脂清漆下木蜡防水层的清香，在大船剪彩时，他甚至错将码头食堂散发出的土豆烧牛肉味想成了新船厨房里的。

埃里克太过沉醉在幻想中，以至于忘记了他的职务和手里的香槟。

身旁和身前的人无数次眼神动作示意失败后，众人只得让出一条路来给即将乘新船出航的船长。

直到一双牛皮靴停在他面前，穿着靴子的人从他手中接过香槟，埃里克才如梦方醒。

他沿着靴子尖向上看，对方的衣着过于中性，但男人和女人的身形差别他分得清。

宽大的牛仔帽檐投下阴影，她抬头时香槟酒被阳光打出的柔光映在那双琥珀金的眼睛里。

「悠着点，埃里克。」她说话时习惯性微微挑起眉毛，低哑的嗓音清澈干净，底气十足。

埃里克被对方看得面红耳热。他窘迫低头，只敢偷偷看女子别在腰间的和她一边高的防身武器。

「虽然只是走个流程，boss也不允许出纰漏。下不为例。」她说完转头去看正在对海神献祝祷词的祭祀，司仪示意她上前，女子走到新船前指定位置，用力掷出香槟酒，玻璃瓶碰撞坚硬的船体，顷刻碎成无数闪烁的玻璃片，碎屑纷纷落进汪洋。

周围海风骤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酵过的酒香，像是海洋神明接受了愚者无知懵懂的献祭，祭祀撅起嘴唇哼唱古老悲凉的歌谣，太阳穿透乌云，再度撕碎了忧郁的面纱。

埃里克吞咽唾沫，好不容易才收回快要黏在女子雪白手腕上的眼睛。

掷瓶礼结束，他鼓足勇气到领队身边开口问询那名女子的姓名，嘴里嚼着烟草的领队本来还因为手下掉链子提心吊胆，听完他的问题不禁火冒三丈：

「埃里克，你小子今天出门时把脑子放被窝里了是不是？净给我丢人！那是咱们红心军的头！迈雅小姐！」

埃里克愣了一下：「那是……怎么可能？我听说迈雅小姐做过奴/隶……还……」

「你给我住口！！！道听途说的废话也敢到处乱讲，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领队暴跳如雷，埃里克赶忙灰溜溜逃走。

他摸了摸鼻子，蹲到墙根摸出一支杂牌烟，学着那些往来德雷斯罗萨的大/佬吸食雪茄的动作擦着火柴点燃。

他刚吐出一个歪扭的烟圈，就听到一群唐家部下嘁嘁喳喳的对话。

「今天掷香槟的那个女的，不就是你之前说的，干那种行业的人吗？少主大人怎么会允许她执掌咱们红心军啊！！多丢人啊！？」

「听说古拉迪乌斯大人和托雷波尔大人之前一起请求少主大人惩戒，这不，没人动得了她，你们怎么知道人家和少主大人没点什么呢……」一个声音暧昧地接话。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领队告诉我，迈雅小姐有两把刷子。知道吗？贝拉米大人带着人马几次和‘四皇’凯多交涉生意都破裂，那小妞一去，一次就成了！」

「一派胡言！贝拉米大人是什么人，那是率领船队的大海贼，那丫头算哪根葱？」

「得了得了，快喝酒！抛开别的不说，人家是德雷斯罗萨王宫的御厨，这总没得说，咱少主大人挑剔是出了名的。」

「你这是废话，我刚刚就说那小/妞和少主大人……」

埃里克将半支烧剩下的烟狠狠丢进阴沟，他说不上为什么烦闷，但再烦还是得干活。

走过街角，一个照面，他就看到了在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埃里克不由得紧走两步，他还没开口叫住对方，女子先他一步，察觉背后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发觉是他，她摘掉斗篷，静静注视他。

「迈雅小姐！」埃里克局促不安地站直，就差敬个礼问好，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女子。

迈雅并未点破，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的隐蔽餐馆，语气十分轻快：

「德雷斯罗萨的正宗美食都藏在街巷里，那家红虾炒面很有名，我翘个班来尝尝。我请客，你来不来？」

「哦……是，那家东西是挺好吃的……啥啥啥！！！？？？」埃里克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迈雅说的“翘班”和“请客”，他倒退两步，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我也有懒的时候啊……天天给boss做饭，烦得要死。」迈雅自顾自说着，无奈摊手。

「我……这……」埃里克想着维护自己形象的说辞，从早上掷瓶礼开始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的五脏六腑发出不满的抗议。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