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唯一的听众讨要评价。
于是那天下午短短的一个小时,迈雅后知后觉发现,柯拉先生睡在沙发上,罩在红色布帽下的柔软金发紧贴侧脸,他整个头都深深陷在乌鸦羽毛般墨色的大衣间。
迈雅并不是不喜欢这份寂静和被它所围拢起来的幕布般的宁静下午。
她解开一动未动的药包,凑近鼻端轻嗅。
织物散发鼠尾草,柑橘,薰衣草和不知名的树叶的气味,与其说是个药包,还不如说是一只安神催眠的香包。
迈雅举着那个有她半个脑袋大的“香包”哭笑不得,但她珍而重之地把这样物件塞进了师父给她的防水袋里。
——就当是为柯拉先生读诗的交换吧。
那时迈雅单纯地想道,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和高尔沙先生一样,离开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
迈雅靠着潜艇边缘,眼神追随分层的蓝色海水中的水生物,她无意识揉捏着香包。
当年粗犷的大块香料被她细细打磨成粉末,在破旧的麻布袋内又添了专门用来盛装香料的银盒,迈雅捧着洗得发白的袋子凑到鼻翼,深吸一口淡淡的柑橘香。
柯拉先生离开罗,是希望罗能更好地活下去……
那么高尔沙先生呢?
那么她的问题该去和谁求教呢?
回到温德兰后,她会面临所谓的“大限将至”吗?
十指揉搓麻布袋,混合的淡淡香气把迈雅重新带回那个有着温暖阳光和馨香红茶的宁静午后。
斯派达麦鲁兹的海岸线上没有芬芳美丽的紫色野花,只有废弃的缆绳和玻璃碎片。
但那时的迈雅在读诗间歇抬头,她看到在柯拉先生和她头顶上的那一顶帽子似的正球形圆罩。
仿佛只要躲在里面,就能心安理得享受安全的怀抱和无忧虑的人生。
可她终究合上诗集,放回书架,大步走到柯拉先生身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柯拉松警惕瞪眼,似乎没料到自己会陷入沉睡。
迈雅把香包举在眼下,这时她看到柯拉松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并未多言,迈雅直直向前,高举香包和柯拉先生告别。
她仍然坚定走向她所选择的路,哪怕后退一步,便是安逸闲适。
迈雅眼前的幻象统统消失不见,她的额头靠在冰冷的舷窗,过低的气温和过高的压强引起的嗡鸣令她彻底惊醒。
抹净窗户,迈雅回望不甚明亮的船舱。
红心海贼团刚刚经历了一场鏖战,此时此刻电量全部用于手术室的灯光供给,以至于整条长廊都在一片昏黄中显得无比凄冷。
迈雅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用自己三脚猫的医疗能力去帮倒忙。她摩挲着香包内的银盒,依旧端坐在舷窗边。只在手术室的大门开启时,迈雅才会不经意回头——而每当这时,她总能捕捉到罗疲惫却硬撑的神色。
船员的伤势轻重不同,敌方的车轮战术十分奏效,包扎好伤口的佩金和夏其加入手术,又被罗严厉的眼刀制止。
“船长……”
迈雅听得门缝内传出的恳求,然而罗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半晌,神色凝重的二人走出手术室,倚靠着长椅休息。
迈雅起身,从厨房端出她煮好晾温的热汤搁在二人手边。
“汤里加了止血的药材。真的想帮里面那个固执的笨蛋的话,还是把伤养好再说吧。”
迈雅瞥了眼手术室,恰好撞上罗晦暗不明的眼神,她双手举过侧脸,友好地做出“投降”手势,示意他自己没有在潜艇的厨房里下毒。
夏其搅拌几下木碗里的热汤,踌躇几次,故作语气轻松地询问:
“迈雅,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站在我们……船长的对立面呢?”
揉捏香料的手顿住一秒,又再次开始轻轻揉捏,迈雅浅笑反问:“为什么呢?也许因为‘女人善变’?”
她明显没有把问题当真的态度令佩金的眉头皱起。
“其实……”她转回去看了一眼半开的手术舱门,上一台手术似乎结束了一段时间,“我只是觉得,我需要盯着他而已,盯着他不要失控。”迈雅微微撑起下颌,“没有理由的那种。”
这根本算不上答案,迈雅心知肚明。
或许,自己也是吃饱了撑的,在生死未卜的黎明前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
而那个对象,恰巧是特拉法尔加·罗。
潜艇手术舱送走最后一位患者时,它的船长和主人甩掉无菌手套,抱着手靠在墙边,无声无息地阖上了眼皮。
迈雅轻轻敲了三下房门,无人回应,她握住门把手,向下微用力一推。
室内亮如白昼,迈雅不难寻到沉沉睡去的罗。
感慨叹气,迈雅放下托盘,用干净的毛毯把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罗的呼吸很轻,睫毛也很长,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