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堺

凛醒来时天色已然暗沉，她盯着眼前木架子床的床顶看了半晌，才缓缓忆起自己身处何处。一扭头，只见一位年轻女子倚靠在床尾的木柱上，微微垂着头，似乎正眯眼睡着。

床三面围屏，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凛隐约能瞧见上头绘制着繁复的花鸟山水图样。

凛缓慢坐起身，伸手扶额，轻柔了两下依旧发晕的脑袋。接着，她蹑手蹑脚爬下床，仔细打量起这间陌生的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窗下摆着一张坐塌和一张木案，屋内昏黄的光线便来自于这案上的一颗罩着方巾的玉石。

凛暗想：这或许就是父亲曾经提过的夜白石，在X境中广泛使用的照明工具。

凛伸手将玉石上遮盖着的方巾掀开。失去了遮罩，玉石散发出的耀眼光芒使得屋内瞬间亮如白昼。凛忙将那方巾重新盖上，房间又立刻恢复成方才昏暗的模样。

凛手捧夜白石，轻手轻脚走向屋子另一头。掀开隔断用的垂帘，外头似乎是一间不大的书房。桌案上的文件卷张堆叠得如数座小山，不过叠放得很是齐整，笔架上的毛笔也是自长至短一一排列整齐，可以想见这桌案的主人定是个严谨细致之人。

凛随手拿起一本卷册正欲翻看，身后便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你感觉好些了吗？”

凛忙合上册子，转身望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近旁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银白色衣裙，身材娇小，大约比凛矮了大半个头，在她身上硕大的钟型裙摆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玲珑小巧。

凛注意到她那一双杏仁眼，圆润的鼻头，和柔和饱满的面部线条，都与自己的父亲有几分相似。她当即意识到，这位应该就是她的姐姐澈。

澈的年纪应该只有二十三岁，可她沉静的眼神和端庄优雅的姿态，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纪更老成一些。

澈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凛手中的卷册，缓声道：“看你面色还是不大好，移行对于不习惯的人确实伤身。”

“移行？”凛困惑道。

“借助法力，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澈解释道，她仔细打量着凛，又道，“看来瞳说的没错，父亲确实没有向你透露太多信息。”

凛忙点头表示对她这种看法的认可。

实际上父亲和瞳早就在暗地里计划回程，也将诸多事宜悉数告知了凛。只是他们一致认为，如果凛表现出对X境的无知，或许能免去一些X境人对她的猜忌。凛也按照事先的计划，继续装傻充愣。

澈望着凛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叹道：“你和去世的姐姐澄真是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凛此刻才感受到了一丝想象中姐妹相见时会有的温情，也同样叹道：“你和父亲也很是相像。”

不料澈闻言面色一凝，冷冷道：“不用跟我提及那个叛逃者。”澈年幼时，父亲原智就已经离开了X境，自此杳无音信，显然她心中对父亲的怨念不浅。

凛转而问道：“从我先前的住所，只能看到X境影影倬倬的轮廓，却始终无法靠近。这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为何会游离于世界之外呢？”

“因为拥有法力，巫族在他堺被视作异类，受到各种迫害，我们的祖先选择逃离了大陆，觅得了这片土地，在此处定居。随后将四散在世界各地的其余持有法力的巫族带入境。随之而来的还有家臣，家仆，亲友，慢慢壮大，便成了一个国境。为了保障安全，我们会使用法力，操纵一道天堺来防卫这片土地，彻底隐身于他堺各国的纷争之外。”

“法力？”

“就拿我们的父族原氏来说，他们最擅长的法术是变形，有部分人是精通易容改貌，有些则能够化身成为动物，就像原瞳那样。而我们的母族，则是法力最强的一支巫族。”澈看着凛怀疑的模样，抬起了手，掌心缓缓向上。忽见窗外瞬时间天色昏黑，乌云密布，澈又将手掌下翻，只听狂风大作，一阵暴雨倾盆而下。片刻之后，澈又将手收回，转瞬间又是最初的万里晴空。

“如何？”澈挑眉问道。

虽然见识到了单纯字面意义上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凛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心中暗嘲：在A国，有人工降雨也可以轻易制作出同样的景象。

澈并未察觉凛的不屑，继续道：“我们这一脉法力最强，传说中也是我们率先登上了这片土地，故被奉为神族，掌事人被称为神主。神族则是庇佑大陆，法力高强的存在，在万民心中神圣不可侵。”

“难怪你们会头疼没有后代的事情，原来是真的有一个国境需要继承啊。”凛一时没能收敛住讥讽之意，忙咳嗽两声试图掩盖过去，接着道，“可惜我似乎没有继承到你所谓的强大法力。”

“或许你只是还未觉醒罢了，法力仍旧蕴藏在你体内，即便你施展不出，但是你的孩子……”

“敢情你们是想找我来生孩子？”凛只觉荒唐，不由笑道，“你这样年轻，为何不再等等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