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那半边坐的俱是重臣,除了内阁相公,就是封疆大吏,我可得去拜见拜见。”
“我的殿下,他们不会帮咱的!”十全瞧不得主子这般作践自己,眼圈一红,“重臣什么的,最是墙头草老狐狸,滑头得很!”
“滑头好啊,就得要滑头的。哪边都不站,自己又颇有势力,想暗中调查这些人,定然是要费些脑筋。”
萧旻脚下步子迈得四平八稳,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浅笑:
“就是不知我的好皇兄,精力够不够用了。”
重臣不比下座诸吏,官场摸爬滚打半辈子,为人处世要老练许多。
受九皇子敬酒的崔阁老言语间忽然谈起时兴字帖,非要拉着邻座陆学士一评高下。陆学士不服气,又去叫任相公……于是萧旻一杯酒敬下了大周半壁文臣肱股,只被他们啰啰嗦嗦灌了满耳朵笔锋章法,自己是一句整话也没机会说。
梁卓远远观赏一只小狐狸和一群老狐狸斗法,觉得这场面十分有趣儿。
小狐狸吃了瘪,瞧着是要朝自己这方向过来。梁大人捋了捋胡须,收起看戏表情,举杯起身致礼:
“微臣请九皇子安。”
“梁大人客气了。”萧旻颔首回礼,“大人统领御史台,乃言官之首。萧旻能留下这条性命,全仰仗大人出力。”
梁卓微微侧身,避过了他这一揖:“九皇子言重,天下万事逃不过一个法理,御史台只是秉公尽职,于任何人都一样。他日九皇子若言行有失,御史台亦是要向陛下直言参谏的。”
“九皇子你瞧瞧,这人是不是可没劲?”户部贾老尚书在一旁直摆手,“无怪大家都不爱凑合他,日日板着这样一张死鱼脸,忒不会说话!”
萧旻笑笑,回身从十全那里取过玉壶,亲自为梁卓添满酒杯:
“文人风骨,理当如此。”
“陛下到——”
拖长的调子催着各人落座,无人注意到,文人风骨本骨梁大人,悄悄从酒杯底部取出细小的字条纸卷,塞进了衣袖。
而后,他神色如常,安静将目光投向大殿中央,和所有人一起垂首迎接天子入席。
明黄长袍绣着日月山河的底纹,昆仑玉佩随人迈动步伐而轻轻摇晃。梁卓目送金龙玄靴彻底走过自己,坦然站直身躯。
陛下身后照例跟着一众伺候宴席的宫女太监,他随意打量着,心中暗自思索这次九皇子传信会是什么消息。
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触及最后一位宫女面容时,猛然停住。
若此时贾老尚书回一回头,就会发现,梁大人这张日日板着的镇定死鱼脸,破天荒地,翻起了汹涌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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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席,气氛要比正殿轻松许多。圣上尚未册立皇后,柳太后又一向宽和,官眷娘子们不必拘在座位,三五成群,赏玩春花,欢声笑语不断。
只是人多了,难免生出口舌是非。
“瞧瞧,这不是咱们七窍玲珑心的傅家四姑娘吗?”
陆学士的千金摇着团扇,语气里满是讥诮:“怎的?太后竟没叫傅姑娘随侍左右,得闲来与我们这些蠢笨人赏花了?”
“陆家姐姐可不能这样对傅姑娘说话,”紧随其后的任小姐装模作样拉了拉陆小姐衣袖,“傅姑娘家学渊源,一身本事,保不齐哪日就是宫里头的主子了,咱们开罪不起。”
陆小姐不屑:“未出阁的女儿自己上赶着求承恩,连选秀也等不得,这种本事我可确实没有。”
“等不得,自然是等不得的。”贾老尚书的孙女掩着帕子笑,“不提前耍些手段,搏些好感,就凭她这般家世和姿色,怎么选得上呢?”
傅如皎安静站着,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热讽,既不反驳,也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御花园这处水畔,毗邻正殿通往后宫的甬道,如今时辰,前头宴席也快散了,说不准,能在这里碰见陛下。
她们说话虽难听,有一句,却没错。若不提前准备,她选秀入宫的希望极其渺茫。太后厌了她不要紧,还有陛下。
只是没了太后恩许,往后再想进宫难度陡增,因此每一次进宫的机会,都要紧紧抓住。
陆小姐见这人木头一样不言不语,自己的讥讽统统打在了棉花上,丝毫没有出气的爽快。她冷笑,恶意越发露骨:
“选秀选不上怕什么?他们傅家弯弯绕绕的手段多得是,那傅盈盈也不是选秀时进的宫啊。只可惜,任她床上花样百出,拦不住该是个短命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终于变了神色。
陆小姐浑然不觉,仍继续说:“……要我说,傅婕妤年纪轻轻,怎的身子忽然就会垮了?焉知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想挽留圣宠,遭了反噬……啊——你敢泼我!”
兜头一捧冰冷的湖水,浇了千金小姐一个透心凉。她难以置信此人如此胆大包天,又急又气,怒声招呼身旁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