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钟语和陈应旸起初只是普通校友,常在学校遇见,但并不相熟。
要追溯到初中。
那一次,应该不是头回见,只是第一次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学校里组织的学科竞赛,语文那场,陈应旸坐钟语旁边。
校里有指标,初中三年各类成绩优异者,可免试进入市重点高中重点班。钟语强项在物理数学,语文真不行,第二大题就卡住了。
常识选择题,都是课外的知识点,又是古诗,又是外国名著的,钟语抓耳挠腮,半天过去,狠心蒙了几个。
那会儿她视力极佳,一瞟陈应旸的卷面,人家早翻到第二版了,有条不紊地作答。
手挺好看,字也写得挺好看。
重点是,落笔毫不犹豫,想来是胸有成竹。
钟语的语文老师三十来岁,正是被校领导器重,或者说,“奴役”的年纪,一教教了三个班,她常提一个男生的语文多么优秀,作文写得多么细腻。
叫什么来着。
她又费了半天的功夫去想他的名字。
“陈……”
她不由自主地低喃出声。
旁边的男生转过眼看她,轻飘飘的,又立即收回去了。
哦,是了,陈应旸,看来就是他。
钟语动了歪心思。
她这人从小就不是很老实,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一方面是被老师训,另一方面是替老师做事。她走的路子邪性,萌生出这个念头后,没有自我谴责,而是进一步考虑可行性。
不知道陈应旸是不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
钟语东张西望一番,被题目困住的人不少,老师坐在讲台看报,没谁会注意她。
她“噗呲噗呲”朝他唤了两声,待他转头时,掀起试卷一角,指了指题目,意思是:怎么写?
每场考试都发有草稿纸,他扯过来,撕下一块,唰唰写了几个字,团了团,丢到她桌面上。
她感动地接住,对他动了动嘴唇,无声说“谢谢”。
打开纸条,上面一行汉字,不是选择题的ABCD。
——同学请勿扰,写你自己的。
钟语:“……”
请?您还怪有礼貌的哈。
铃声响,老师收上试卷。
钟语垂头丧气地走出考场。
参加竞赛的人员是根据成绩选拔的,以节省资源,提高效率。因化学还没学多少,考的只有语数英物生。她倒不怕自己考砸,只是分数要公布出来,如果太低,岂不是很丢脸。
“‘三月不知肉味’形容的是音乐,‘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是郭沫若对蒲松龄的评价,修辞手法依次是比喻,对偶,反复,夸张。”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地回头。
不像现在的是,那个年代的初中生,并不流行戴眼镜。班里有的还艳羡戴眼镜的同学,觉得那是某种荣誉的象征,摘眼镜,擦镜片,扶镜框,这些动作也格外与众不同。
陈应旸就戴着眼镜,金属黑框的,更衬得脸又小又白。
大抵嫌镜托不稳,低头写题老往下滑,刚才他是取下来的。
钟语慢半拍地伸出一个食指,指向自己,疑惑:“你在跟我说话吗?”
陈应旸略一点头。
钟语:“跟我说这个干吗?”
“你不是想问我吗?”
钟语压低声音,以免叫旁人听见她妄图作弊的事:“那你为什么不在我问你的时候跟我说?”
陈应旸屈指,向上顶了顶镜架,“我当时在写题。”
钟语理清他的逻辑了,他不告诉她答案,是因为她打扰他答题了,现在交卷了,可以回答她了。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
他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好奇葩的人。
她腹诽着。
成绩在次周一贴出来。
钟语吃完饭,回教室的途中,看到一群人围作一处,她拉同学过去,看是什么东西,才知是竞赛排名。
每个班就老师精挑细选的几号人参加,名字、分数一目了然。
第一张表格便是语文。
不出所料,第一果然是陈应旸。一百分的总分,他八十二,甩开第二名十几分。
而钟语……
她猛地捂住脸,直往人群外钻,同学叫她:“钟语,你干吗走啊?还没看完呢。”
“别叫我名字,太丢脸了。”
“你其他科目考得不是挺好嘛。”
“那又匀不了分数给我语文。”
“竞赛而已,跟普通考试本来就不一样。”
这道声音半陌生半耳熟。
大家一概穿着校服外套,但大多不拉拉链,底下就是自己的衣服。陈应旸不是。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