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
从客户家出来,纪时序放慢脚步和隋海并肩往停车场走。
他瞧了眼打从听到小刘回复的语音后便沉着张脸一言不发的老爷子,本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时候开口只会挨他老人家一顿臭骂,没必要上赶着找不痛快,索性一直沉默着,直到隋海下车。
纪时序开车没有听歌的习惯,长久的安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放松,也因为他的极简主义,车内甚至没有任何装饰品,按照迟翊的说法,人和车一样板板正正,毫无乐趣。
此时,他看向车外烟火气十足的街道,想到刚刚老爷子下车前的大声控诉,“我比你多活了四十年,好人坏人我分不清?用得着你背着我向别人打听沈丫头,阿序,你打小就喜欢独来独往,成年后更是不与人交心,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利益关系,明白吗?”
他莫名烦躁,按下车窗,一路上密不通风的空间瞬间扑进各式各样的声音。
吵一点,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三十分钟后,纪时序将车开回到青年路,习惯性看向街对面的门市,昨晚还锁着的大门竟敞开了半扇,干净透明的玻璃窗映出女人弯着腰不知在拖拽什么的身影。
他鬼使神差的打了转向灯,绕了一圈把车停在门市附近的停车位上,熄灭车灯,只剩指间正燃着的烟头在黑暗中闪着零星的火光,烟丝燃烧出的烟雾急于寻找着出路,最终顺着车窗飘散在黑夜中。
而烟的主人视线正不自觉地随着沈岁菀的身影移动,看她笨重的往里挪动着大箱子,看她累得满头大汗还能一脸笑意,不由得想起那人即便是喝醉了还能活力十足的喊着混蛋的模样。
纪时序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生活产生了怀疑。
因为父母都就职于吉大,他从小就被要求处处都要做到最好,不能丢教授的脸。
曾经他望着楼下疯狂在足球场上玩闹的同学,也想加入到他们,但桌上等着他的是做不完的奥数题和听不完的听力练习,以及身后隋妈妈盯着他一举一动的视线。好像除了迟翊那个奇葩话痨,没有人愿意和他这个书呆子玩。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怎么和别人交心。
...
纪时序回过神,视线收了回来关上车窗,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不知是在笑沈岁菀还是在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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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菀归置了半天,狗粮猫粮被她全部靠立在墙边,锅碗瓢盆清洗一遍后,规整的摆放在小隔间里,最后只剩下那两箱碍事的大家伙,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她咬咬牙弯着身子,双手拽住纸壳箱的边缘一点点往她准备用来做美容间的位置挪动。
两趟来回后,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坐在地上喘气。
她抬起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屁/股朝着敞开的半扇门的方向移了两下,试图给自己降降温。
东北的冬天漫长又干冷,但是因为每年十月末开始的供暖非常给力,只要呆在有暖气的地方猫着不出去,甭管室外温度达到零下多少度,在市内的人几乎不会有任何寒冷的感觉,俗称‘猫冬’。
沈岁菀对着北风吹了近十分钟,才察觉到有一丝丝凉意,她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双手抱着刚收拾出来的纸壳箱子朝门外的垃圾箱走,却在扔进去的前一秒犹豫了,她屈着双臂掂了掂重量,心里打着算盘,一分钟后,怎么抱出去的又被她怎么抱回了店里。
曾经她对沈欣攒矿泉水瓶和纸壳箱的行为嗤之以鼻,几毛钱一斤,攒了一堆最后还不够一碗麻辣烫的钱,何必呢。
那时候的她,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在意这点‘小钱’。
还真是打脸,但又莫名其妙的溢出一丢成就感。
滴水都能穿石,不就是攒钱,谁不会呀。
沈岁菀美滋滋的拿起手机,想跟沈欣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转念一想,她这纸壳子分量好像少了一点,估摸着沈女士瞧不上眼,急于分享的心思像被迎面泼了盆凉水,迅速冷却下来。她嘟着嘴,手指漫无目的得划拉着手机屏幕。
在一大堆平台公众号推送的消息和群消息中,出现个十分显眼的红色提示:有人@我。群名正是她为了清净,打从进群便设置免打扰的‘11届阳光灿烂的我们’。
沈岁菀一脸问号的点进去,往上翻了三百多条才找到那条专门发给她看的信息。
【魏魏魏什么】:@岁岁平安吖沈岁菀?
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复,那人又自问自答的发了一句。
【魏魏魏什么】:人呢,进群就消失...
群里那几个活跃分子像是在替她辩解似的,七嘴八舌的分析:
“人家沈大美女能进群都不错了,哪能像咱们大闲人一个还陪聊啊。”
“不是林凡拉进来的吗?@林凡透露一下班花现在变啥样了呗。”
“看你们那不值钱的样子,估计人家早就不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