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真不是跟她开玩笑呢吧？说消失就消失啊。

一片树叶随风飘落，四下飞舞着坠至荼望头顶，她看似心平气和地长叹一口气，攥紧叶子捻成碎末，面色肃杀的朝着鬼门迈出一步。

鬼门关内乍起一阵红光，十八鬼将侧身而立，牛头马面逆着光，手持钢铁钗拦住荼望去路：“站住，通行路引。”

荼望迈出的那只脚又默默收了回来，她用指尖递到面前，一个极度不想与对方有过多接触的姿势。

“荼望？”闷而沉的声音从牛头阿傍嘴里发出，亲眼看见一只牛头说话，荼望表情一言难尽地点头。

“请。”阿傍称得上彬彬有礼的附身，只不过配上那头反而愈发诡异。

十八鬼将纷纷低头，视线集中到黑漆漆的土地，竟无一人抬头，荼望目光朝着两边转了一圈，狐疑开口：“他们为什么不敢抬头？”

“自然是因为您。”马面罗刹说，“我们恭候您很久了。”

“什么意思？”

“叮铃。”一抹绿色鬼火迎面从黑暗处闪现，伴随清脆跳跃的铜铃声。

“她来了。”罗刹平静的朝前方看，荼望径直抬头，又是一道身影缓步走来。

金色丝线勾勒而成的宝相花纹与卷草纹交织合并，一缕一缕缝制于丹红色大袖披衫，姿态各异、艳丽多彩，飞泉绿百褶裙微微鼓动，袖口下腕上一只金镂空古钱纹镯，延伸出的纤纤玉指捏着引路铃。

她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红如鲜血的唇微微一勾，朝着荼望露出一个的笑容：“荼望，功曹司曹官青衿，负责引路带你去酆都城。”

大抵是那张脸从来没有表情，这笑容看上去僵硬又诡异，浑身华丽的服饰都衬得阴翳起来。

跟走马灯一样，眼前引路人一换再换，再过一会儿是不是整个地府都要让她认全了。

荼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你好。”

“我听说，人死后勾魂是由死亡区域对应的阴差负责，为什么刚刚却是由鬼差黑白无常带路？”

青衿稳稳提着引路铃，动作不变，单只听到平淡如水的声音：“因为你。”

“我？”荼望眉心不易察觉的皱起，这话听着熟悉，“刚刚那俩......是牛头马面吧？”

“是。”

“入门后那十多个人、鬼是？”

“把守鬼门关的十八鬼将。”

荼望古怪的瞥她一眼，挤牙膏吗，问一句答一句。

“在我路过的时候，他们全部低头，刻意避开了视线，牛......”荼望一顿，还是马来着，“大概是马面，说是与我有关，包括你刚刚所言，鬼差勾魂也是因为我，这两件事的原因一样是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是。”

青衿只吐出一个字，空气便陷入一片寂静。

她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但是拒绝解释原因，跟她打上哑谜了。荼望若有所思，再度开口：“那么黑白无常带那只小鬼去了哪里？”

“土地庙。”青衿语气不急不缓，“人死后魂灵需前往土地庙消籍，拿到路引方可过鬼门关。”

“如果我问为什么我的程序和这个不一样，你还是会闭口不答是吧？”荼望看着前方青衿微微偏头，乌得发黑的眼睛与她对视，随即又调转方向，一声不吭的朝向前方。

荼望咬牙，无声的叹气：“得，那么我们现在去哪？”

“酆都城。”青衿道，“六案功曹无人有时间与你对接，吾奉命带你四处游逛，等待明日寅时前往功曹司。”

“我看你们服饰和人间几百年前差不多，用词倒是满现代化的。”荼望乐了，对接？这倒是新鲜，虽然她不清楚六案功曹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正常死亡的鬼入地府后的形容吧？听着更像是工作相关。

青衿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言，愣是没再说一个字，荼望也不管她，心里被另一个念头填满了：游逛……酆都城？听起来倒是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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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空一声叫响，黑色羽翼的乌鸦煽动翅膀几下落到巨大的石碑，上方血色雕刻写下“酆都城”三个大字，再一展翅，从这金碧辉煌的大门飞跃，消失在葱蔚洇润中。

万木峥嵘下，城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琼台玉阁耸立其间、气势磅礴。屋顶金漆雕龙，斗拱飞檐下砖雕石刻、琉璃镶嵌。通天阁腰檐层层叠嶂，尽头祥云缭绕漫布。

红烛摇曳，罩着纸灯笼挂在街头，街边各色琳琅，瓶瓶罐罐摆了几排，骨头挂饰精妙的吊在店门，热腾滚烫的雾气顺着锅口向上攀岩，来往奇形怪状的鬼怪喧嚣不断，更有活死人衣衫褴褛的拖着一个旧麻袋贴着墙角步履瞒珊。

黑红色、狰狞獠牙傩面具的小贩将墨绿色汁液用勺子倒在一只青瓷碗，嘴里振振有词地：“摄魂夺魄，凡尘不再，吾欲汝身，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