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智囊
正德十八年,新帝即位,改年号运泽。
九月,惠风和畅,晴云流转,郑王府又一次热闹起来。
“殿下近来可是辛苦。圣上年少即位,前朝多少双眼睛盯着挑错,朔方又有战事新起,棘手啊棘手!”先开口的是个浓眉宽脸的青年,深眼挺鼻,带点胡人相。
“前朝的事,有鹤兄盯着;朔方战事,不也有你这个平北将军在呢。”一个浑圆脸、白面皮的男子嘻嘻笑道,此人身披一件宽袖道袍,倚在紫檀雕花圆桌前,一副怡然自乐模样,“郑王殿下尚不急,你吴子砚先急起来,倒让别人笑当下是谁家的天下!”
这一番话既是挖苦又是犯讳,任谁听了也咽不下这口气,何况吴子砚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将军,立时火冒三丈道:“杨五,这大逆不道之言岂可胡讲?看我撕了你这张快嘴!”说罢便挽起袖子直向杨五,那杨五也不闪躲,依然是玩世不恭地咧嘴笑着。
“够了。”一个着米白圆领袍的清瘦男子起身而来,此人头顶一只白玉冠,细眉凤眼,薄唇尖颌,他本垂目把玩一柄折扇,此刻见状向杨五的方向出手一护,手中扇面翻开,现出一幅山水墨图来。他挡在吴杨二人之间,不急不缓道:“如今局势莫测,最忌内部生乱,二位勿要再给殿下找麻烦。”
“还是鹤兄讲到点上!”杨五洋洋得意,将那道袍领口敞得更开,露出白花花的胸膛,整个人如醉酒一般靠于案上,一手又闲不下地掏了掏右耳。
吴子砚见荀之鹤劝阻,只好忿忿地撇杨五一眼,忍着怒气回了座位,压低声音对荀道:“鹤兄,圣上年幼、太后新任,好在郑王能帮莫太后料理些,朝堂也可安宁。可您看这大小事务,哪里到的了陛下与莫太后手里?孟家的跋扈样,您昨日上朝见得分明,孟廷建是认准了新帝年少欲一揽朝政,哪日做了王莽也未可知!”
荀之鹤依旧是闲闲地把玩那柄高丽扇,并不抬头:“孟家野心,不至于此。若今后真有专权之心,也是自讨苦吃。”
“可昨日孟廷建又向圣上荐了小侄做中郎将,他那侄儿并非等闲。如今孟家已手握朔北部分兵权,若再控制新都逸林卫……”
“将军原来是担心这个!”杨五仰面大笑,又引得吴子砚怒火中烧,荀之鹤合了扇垂眸道:“孟家兵权断不可夺,何况你我均与殿下来往密切,若倒孟太过,倒叫陛下怀疑他兄长的忠心。顾此失彼,抓小放大,岂可为之?”
吴子砚不快:“我当然清楚鹤兄的意思,只是……那孟廷建不得不防。”
荀之鹤敛容默默道:“即使你我不急,殿下不急,宫内也该要急了。”
“您的意思是,天子与莫太后……”吴子砚微眯双目,一只挺鼻皱起来。
“诸位都在了,是本王来迟了!”
未待荀之鹤回应,众人便见一男子大步而来,此人身高八尺,颀长挺拔,面若明月,目似朗星,着一件交领绛紫云纹锦袍,头戴青玉莲花冠,腰佩白玉鱼符,虽不算招摇打扮,也显出贵相十足——不是当今圣上之兄顾长权更是何人?荀、吴等人均上前行礼,杨五虽还是那副懒散模样,也起身作揖,神色恭敬。
“诸位在谈何事?”顾长权坐了主位,含笑环顾四方,教侍女端上茶来。
“闲谈罢了。”未待吴子砚张口倒那受孟家欺负的苦水,荀之鹤便先接了话头,“郑王此次召见我等,怕是有更重要的吩咐?”
顾长权道:“在座诸位均有理国之才,亦为本王知己朋友,若非诸位,我顾长权怎能从一最不受宠的皇子跃居此位?因此本王始终清楚识人用人的重要性,诸位也当明白当今朝廷求贤若渴,陛下即位不久,急需大才辅佐,还望你们多多举荐人才,不拘一格。”
“殿下想要怎样的人才?”
顾长权摩挲着下巴,缓缓道:“要天下第一等人才,愿为陛下、太后尽心效力,身份须得方便行事,背景亦要干净。”
吴子砚等人听了,各自咽了口气,杨五懒散地靠在一把红木花雕椅上,嘿嘿笑道:“这个好办,我将我那竹林名友均请来王府,为殿下效力。”
“别提你那杨六杨七了!只你一位都是王府遭殃。”吴子砚不屑撇他一眼。
杨五不服道:“即便是来了杨六杨七又有何妨?这新都人讲我们为‘四大智囊’,就没个嘲讽意思?吴将军以讽作夸呢!”
“你!”
“好了,你二人聚头何时能消停些?”顾长权笑道,他虽年纪轻轻,眼神却凌厉生猛,只向下一扫,吴杨二人当即无话,“你们四人乃是我郑王府四大智囊,若没有你们,便没有郑王;若没有郑王,亦没有你们。哪个敢讥讽,本王要了他们脑袋。”
荀之鹤在一旁回了正题:“下官看来,天下第一等人才还在新都,甚至他的府邸就在新都主路。”
“哦?这样看来,荀侍郎心中有人选了?”顾长权不禁展颜。
“鹤兄所言无误,小僧亦识得此人。”一个隐在角落的身影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