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

石壁上，被人工开凿满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石瓮，每个石瓮中都有一盏长明灯，灯中并没有火。

一道淡淡的光辉从石窟中央的穹顶直射而下，正打在位于正中央位置的祭坛上。

毫无疑问，少女正被这巧夺天工的精巧机关所吸引。镜心魔瞥她了一眼，转头面向祭坛。

只见他放缓了步子，似乎抱着一种朝圣的神态，缓缓走向石阶上的祭坛。

那是一具伟岸的身躯，就算是毫无生息，也丝毫不掩其身上的威严气息。他浑身笼罩在黑色的袍服里，躺在这黑色祭台的最高点，仿佛已与广袤无垠的星辰宇宙融为一体。

她能想象此人若是还活着，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然而，这人却是选择了将岁月停滞。

“你……”少女的语气深沉，不像是一句疑问。“你知道我能做什么，所以才带我来这里”

镜心魔没有答，只是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在站定了片刻之后，躬身退到了三米之外。

空气静默着，他在等少女的抉择。

少女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也如死一般沉寂。

见她取下身后的红伞。

那是玄冥教尸祖侯卿的泣血录。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手上的举动，只见少女像是已经熟知此物的用法，十分娴熟地取出了伞轴内的铜管。

空气又沉寂下去。

少女将那铜管握在手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这样做。

看着那张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脸，她感觉到砭骨的寒意。

他为何会在那时选择终结自己回天转力的生命？

难道就只是为了延续那大唐三百年血统？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能称帝？

不！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他，那种疲倦，那种被卡在岁月的长河里，却又与岁月无关的存在。

她看见这具身体的宿主和她一样，被隐藏在面具下的另一种疯狂。

“我知道你并不想醒来……”

“但是，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幽幽的声音在石窟里回荡，“都还有未了的事”

镜心魔听她这样说时，低垂的头瞬间抬起。

只见少女不再犹豫，在抬手间将铜管的一头硬生生扎进了自己脖颈。

只是一瞬。

那异常妖冶的暗红涌入管内，拔出的那一刻，血液洒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一朵朵开在冥府路上的曼珠沙华。

祭台下，镜心魔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在翻腾，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连呼吸都已停滞。

他看见祭台上。

少女念动口诀，那道散发着绮缡色彩的暗红色，如细涓河流般注入台上之人的身体。

那具枯竭的躯干也似是久逢雨露，胸间的那道裂口几近疯狂地汲取这股久违的神秘力量。

片刻之间，台上那具早已没有了生机的躯体，仿佛枯木逢春一般，竟肉眼可见地渐渐有了颜色。

与常人无异的肤色竟再一次回到这副躯体之上。

看着那副愈渐充盈的躯体和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镜心魔骤然跪了下去，极尽卑崇地将额头贴向地面。

大帅……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