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女
郑勋见羽瑟这说哭就哭的架势,顿时傻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拽住羽瑟扯他衣衫的手,涨红了脸道:“我没事我没事,这……这大街上呢……”
羽瑟这才僵住了手,听着路人七嘴八舌的调侃抿了唇,自然也知道这伤对郑勋而言算不得什么,只是自己一时关切乱了方寸,而这眼泪,也并非怕郑勋伤重如何,实在是为着这么多年来再次被人以身相护的触动。
上一次,还是在远到记不清的,没被拐卖的小时候,还是那牵着自己过马路时,挡摩托的哥哥……
直至郑家夫妇相携走远,模糊成一个黑点,街边阁楼上的一扇窗才缓缓阖上。
窗内的女子捏紧了手绢,却并不抹泪,来回摩挲几番帕子上的“郑”字,终是松了手,任丝绢飘落,扬声道:“妈妈,三日后,便接客罢……”
却说郑家小夫妻,回到房中便开始争执不下,羽瑟偏要给郑勋上药,郑勋却是百般别扭,奈何羽瑟说什么也不同意郑勋放任伤势,郑勋又实在够不着伤处,终究只能是郑勋妥协,被羽瑟剥下了外衫。
正当此时,野祈眼眶发红地破门而入,撞见夫妻二人亲密,当下结巴:“我……我听说少将军受伤了,来给他上药。”
羽瑟自然看出野祈反常,却笑着将药塞给他,毫不迟疑退出房去,只是转眼便上了房梁。
“你……你……”
郑勋见野祈支吾不语,且眼眶更红,暴脾气便按捺不住:“到底怎么了老七?这是哭了?哪个狗胆儿……”
“元姑娘,你当真不管她了?”不待郑勋问完,野祈眼一闭,心一横,终究开了口,“你就纳了她吧……”
“野祈!”郑勋低声喝止,略带心虚地朝窗外看了看,这才攒眉道,“莫说我郑家从不纳妾,就是冲着我刚成亲,你也不该说出此等话来!”
见郑勋带了怒气,野祈也不怵了,干脆大哭出声,将桌上茶壶杯子一扫而下碎了满地,指着郑勋鼻子大骂:“她对你那么情真意切的,你一成亲就不管她了!她为你守身如玉这么久,现在死了心了,都要卖身接客了!你还不管不问的!你怎么能这样!”
“她这是何苦……”郑勋哽了哽,低声道:“她重情至此,我更不能误她一生……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何不替她赎身?若是银子不够,我……”
“我倒是想啊!”野祈嘶声竭力,猛锤了几下桌子,“那也得她肯啊!除了你她谁也不跟,情愿如此糟践自己,我能怎么办!”
“那我又能怎么办,难道真要我娶她不成?你明知这不可能……”
“你好……你好……”野祈自知郑勋无论如何不会让元撷芳进门,先前说是要像爹一样找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快意沙场,后来又替父报恩娶了羽瑟。郑家一门都是出了名的“从一而终”,当年大将军与夫人成婚十余载未能得子,都绝口不提纳妾收小之事,如今郑勋还是新婚,加之夫妻二人融洽,元撷芳一颗芳心怕是永远得不到回应。
野祈哭丧着脸,想当初元姐姐还是御史之女的时候,自己便远远的仰慕着,知她思慕少将军,虽然心中酸涩,但也是盼着她能如愿的。她人美才高,出身又傲人,早几年求娶之人便要踩破了门槛,偏她一心系在少将军身上,纵是被拒了也不肯死心。御史夫妇宠女入骨,又知道郑勋是个好的,便也随了她,只盼郑勋来日觉出女儿的好来。如此一拖,元撷芳便错过了脱离御史府的机会,否则也不至于受家族拖累,身落梦君楼。
野祈抹了把眼睛,当初御史府落难,元姐姐便要充为官妓,仍是有几个痴情男子愿意为她赎身的,自己也是千万个愿意呵护她一生。奈何元撷芳直言,此时还愿意要她这个罪臣之女的情义男儿,皆是她不忍拖累的,赋一首感念之词便入青楼做了艺伎。
城中男子对撷芳之事大加叹惋,却也并没几个生出了轻看她的意思,毕竟是高门贵女,兼具才名,家破也未损了气度,那句不忍为有情人的负累,更是揉碎了好些少年心,是以一时间梦君楼人满为患,纵是撷芳鲜少露面,也很是替梦君楼多赚了些银两……
一连两日,郑勋均是心不在焉,要说让元姑娘从此流落风尘,自然是万般于心不忍,可自己偏偏给不了她想要的,如何是好?
第三日,郑勋终是耐不住了,借口要去营里转转,只是还未想好如何说服羽瑟莫要跟着,便听她推脱道想在屋里歇歇,不禁心下一松,自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