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必回
将士相送,安睡始皇之侧,也算是哀荣无限。
郑勋自然也随羽瑟肃穆下拜,兄妹二人在群勇墓前郑重诺道,会将其佩剑悬在当初他诈死时立于郑家祠堂的牌位之侧,郑家子孙香火不断,对恩公的供奉不止。
郑勋看着羽瑟那夜风中单薄的身影,只觉其间蕴藏了撼天动地的力量,不知第几次红了眼,紧紧握了她的手:“为兄无用,竟让你如此劳苦,一力撑起了郑家。”
羽瑟笑着摇了头,一双美目灿若繁星,注视着兄长认真道:“你却不知,有这样的家人叫我劳苦,我有多欢喜。”
郑勋心中怜惜更甚,脱下外袍,披在小手凉凉的羽瑟身上,将她往怀中揽了揽,言辞郑重:“为兄发誓,绝不再让你独自承担,有我在一日,你便一日有所依靠,为兄定让你一生安然欢喜。”
羽瑟回握了兄长大掌,眨眨眼笑道:“哥哥不倒下,我才能又安然又欢喜,这次哥哥自顾自趴着,让我独自撑了七日,日后哥哥可要拿七年,十七年,二十七年来还!”
“为兄遵命。”
兄妹二人相视而笑,郑勋怕羽瑟身子吃不消,回城的路便不由分说背了她,就像背起了整个家。
羽瑟虽担心郑勋伤口,但实在有些无力了,只得乖乖伏在兄长肩头,安安分分不敢稍动。
一路上,羽瑟趴在那宽阔温暖的脊背上,细细述说近来种种,如誓师出征时,带头喊出“郑家军天下无敌”的,乃是文相府中下人;如当日给郑勋行刑的侍卫,如何被黄瑜收买,如何痛下杀手;如枫漓如何妙手回春,以一己之力救了他;如自己已劝诫当日一同回城的一千亲兵,切勿莽撞不驯;再如那日在齐爽府上,纵火之人正是四皇子伴读的小厮……至于自己如何让帅兵回城的丘举将军和留守骁城的杨家兄弟知晓那日朝堂上被添油加醋后的细枝末节,如何命护送野柳至骁城的群狼四人细细渗入二殿下亲卫,如何命群仁让那放火的小厮在死前痛悔万分,如何让杖责兄长的侍卫命不久矣,又如何不小心叫齐爽知晓谁人害他被圣上训斥并失了三月俸禄等等,便隐去未说……
郑勋听羽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催促她靠着自己歇上一会儿,也不再搭话,托住她腿弯的臂和脚下的步子都愈发平稳。
经此一劫,郑勋再不在意皇帝如何昏聩无能,更不在意三四皇子如何暗潮汹涌,只祈愿二皇子来日得继大统,再复王朝昌盛海晏河清。至于自己,自不可复往日不羁,今上治下只能摧眉保全郑家活路,好生照料羽瑟,此外,便如当日对淳淳百姓所言,若有战,召必回!
轻手轻脚地将羽瑟安置榻上,郑勋这才发现自个儿又无法掀开床板进入地下,但哪里舍得叫醒宝贝妹妹,干脆又在外间的软椅上将就一宿。
待羽瑟醒来,郑勋自然又免不得好一番指天发誓,直说定会好生休息,不叫妹妹担心。
乍从金戈铁马的数月中清闲下来,羽瑟如今成日被兄长按在房中,懒懒地靠在榻上倒有些不适应。可不是么,自小受伤哪一次不是囫囵了事,何曾安安稳稳让人伺候着将养,还有两大高手轮番为自己调息,实在是让人自连绵悲思中觉出几分奢侈的欢愉,只是可惜了被兄长翻箱倒柜搜出的活尸散尽数被付之一炬,还害得自己三番五次赌咒发誓,保证绝不再拿身子玩笑。
郑勋不似羽瑟这般病来如山倒,修养这几日已近乎痊愈,想着妹妹嘴馋,便要亲自出门去买她爱的吃食,哪知出府门没走几步,便被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