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云
?”
岳阳一扫之前的沉重,笑了起来:“都在,就属你醒得最晚。”
聂桑枝脑子一片混沌,随着周围的灯火逐渐亮起,她才意识到他说的都在,居然指的是船上九个人都在。
“这是哪里?”她被时秋扶着站了起来,虽然浑身湿透,却没有感觉哪里有伤,奇怪道,“我们不是被那异兽追着跑吗?“
“这就要问嵇少司了。”少宗主拧着衣袍上的水,语气不善。
嵇云点亮了最后一盏烛火,转过身看向他们:
“这里是湖底,我们在地宫里。”
湖底??
聂桑枝吸了吸鼻子,除了水汽重了些,她没有感觉到和地面上有什么差别,呼吸都很顺畅。
“也就是长信宫能在湖底建造地宫。”时秋感叹。
聂桑枝点点头,转念一想:“可我们为何会在地宫里?”
嵇云:“湖底有法阵,一旦感知到了危险,就会将人转移到安全的地宫里。”
这可比追着人跑的守山大阵好多了,聂桑枝羡慕地想。
“湖底有法阵?”少宗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异兽呢?长信宫的湖里有那样的异兽,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们长信宫当真不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嵇云,只见少年垂下眼眸,苍白的脸庞在烛火中明明灭灭。
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那不是异兽,它是长信宫的湖灵。”
“至少曾经是。”
嵇云还记得自己幼时贪玩,有一次不当心从船上掉了下去,水很深,他当时还不怎么会游泳,很快呛了水,就在挣扎的时候,一股力道将他从水里托了上来。
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船上,船也回到了岸边。
后来嵇云才知道,那时救他一命的,是长信宫传说中的湖灵。
这段年少时候的奇遇一直深深印刻在他心底里,时至今日恍惚得如同一个梦境。
一片沉默中,时秋忍不住开口:“可它如今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嵇云深深看了她一眼:“五百年前,仙门和魔域开战,此后天地间灵气一日不复一日,魔气取而代之,个中滋味……你们应该都深有体会。”
岳阳缓慢地点头。
他偶尔听师父说过,五百年前的修仙界从无异兽,修士不会为异兽所困,乃至丢失性命。
当年那一场大战彻底改变了修仙界,每个人的目标不再是飞升上界,而是从异兽手里活下来,去救更多的人。
然而异兽为魔气所造,魔气不竭而异兽不尽,非人力可止矣。
“魔气肆意五百年,催生了异兽无数,但没人能想到,就连不知活了多久的地灵也有被魔气侵蚀的一日。”嵇云的眼中闪过哀伤。
聂桑枝和时秋对视了一眼,露出一模一样的震惊。
长信宫的湖中灵少说也有千年了!
魔气,恐怖如斯!
“照你所说,”只有少宗主不为所动,“那湖灵所化的异兽早该在你落水之际将你淹死,何来救你一说?”
“为何?”嵇云看向他,平静的面孔下仿佛流动着某种剧烈的情绪,“因为长信宫曾拥有百年难得一见的驭灵师——我的舅舅嵇乐,一度唤醒了湖灵的神识,渡化它的魔气……”
“十年前,他去了庚子府。”
“——死在了那里。”
冷冷的声音如同重锤压在众人心头,依稀能听到尾音中的颤抖。
嵇云偏过头忍住眼中的泪水,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舅舅要离开一趟,湖灵就由阿云来照顾可好】
【好,舅舅要早日回来,阿云和湖灵一起等你】
他闭上眼,任由眼眶湿润,再掀起时眼中多了一丝决绝。
“十年前,魔域扫荡归墟境,逼近九重境边界的庚子府。你们向仙门求援,长信宫派出了三百人——那些是最好的弟子,为你们挡住了前线!”
“但是庚子府呢?”泪水从嵇云的眼眶滑落,“为何没有派人援助?为何退缩不应战?为何!”
“——只有你们庚子府怕死,长信宫的命就不是命吗?!”
少宗主的脸上闪过错愕,懊悔,最终过于平静。他缓慢地垂下头,一动不动仍由嵇云扯着他的衣领质问,只有紧抿的嘴角泄露出心中的隐忍。
为何?
这个问题他问过千百遍,换来的都是父亲的沉默,以及越发佝偻的身影。
他有时觉得,或许这个男人也在后悔,因为懦弱,因为一念之差,断送了半个仙门。
那场大战,因为庚子府没有及时援兵,长信宫失去了三百弟子,若非随后赶来的天和宗力挽狂澜,魔域绝不仅仅拿下归墟境,后果将不堪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