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卫约素心头突突直跳,连手里的杯子什么时候卸了力落在地上都未察觉,还是瓷盏“啪”地一声四碎开来,卫约素才恍惚回神。
她从正厅走出来,走到院子正中,再揉了眼睛朝着临府仔细地看去。
楼阁檐角上的灯笼转转悠悠,血兰的图案一会儿面向她,一会儿背对她。
卫约素心神悸动,不由自主地出了府,朝着临府走去。
隔壁那户是前些日子才将府邸修缮好,今儿个人户才正式搬进去,府邸门口尽是厚厚一层红屑,漆黑的大门敞得开开的,管家笑脸迎着四方来客,府邸内也是人头攒攒,无数小厮从疾色匆匆从院廊上菜,而在正厅之中却独辟一大块空地,卫约素从人群空隙中只能看到那放置着一把圈椅,椅柄之上搭着一只苍白瘦削的手,食指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椅柄,瞧那架势约莫是那位少爷了。
而天井之中放置着几张八仙桌,上面布有各式菜肴,每张桌子的南侧放置一张长凳,上面坐着各路来“试吃”的人马,他们不停地从盘子里抓着食物猛然往嘴里塞,顾不上咀嚼便直接吞咽,卫约素定睛一看,只见在他们的右方燃着一支香烛。
今日府宅吸引的人数颇多,卫约素还没看明白,便听前面的人道:“听说啊这位少爷有的是钱,就是厌世得紧,觉得读书致仕、经商赚钱,包括咱们普通人喜欢的吃喝玩乐都没意思,这可愁怀了他的管家。这不眼见着他两三日对送上来的饭菜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管家实在没办法了便请人专门坐在里面吃给这位少爷看。听说啊,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吃完这么一桌,就能得一锭金子!”
“嘿!这钱来得竟然这般容易,我等会也去试试!”
“等等,你啊,嘿嘿,不是我说。”那人点了点八仙桌落座的人道:“你仔细瞧瞧,坐在那的虽然不拘男女老少,可这位少爷要求高得很,模样生得不齐整的还不能坐在这桌子上呢。你啊,算是没这福气呢,刚才那管家说,谁若是能让他家少爷看得舒心,便再赏一锭金子!”
“嚯,如此阔气!”
卫约素听罢,再向前看去,只见那在八仙桌落座之人都没能完成任务,揉着肚子满面颓色铩羽而归,而她院落里的小丫鬟各个都因为模样问题被一一婉拒,不知是谁胆大的,眼见着这日子同卫约素相处,她好说话,向一旁的侍从嘀咕了什么,须臾,卫约素便被人请到八仙桌面前。
她一脸茫然,在身后人的起哄声中,白净的脸皮也涨成猪肝色,坐在长凳上只觉得坐立难安,那些丫鬟却也像是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兴高采烈道:“我就道我家小姐生得像个仙女似的,定然符合你们少爷的要求,你瞅你们少爷的眼神,直勾勾地,也看愣了。”
卫约素面前的八仙桌上布满了刚从灶上烹饪好的菜肴,各个色香味俱全,在袅袅的热气中,她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硬着头皮朝着向前看去。
正厅之中没什么摆设,唯墙壁雕刻着一副观世音普渡众生降甘霖的浮雕,观音垂眸看着正前方的圈椅,椅子上落座着一个身形极高却慵懒异常的人。他的衣袍极其宽大,抚在椅柄的那只手,袖口垂在地上,还一只手曲着二指轻轻撑起脑袋,搭落在鞋面上的衣摆却是绣着一朵血兰。
卫约素顺着他的衣襟向上看去,顺着他白的几乎耀眼的皮肤望向他的面孔,然后窒了一息。
那位公子察觉她的目光,睫羽一颤,抬起头,捕捉到她的目光。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孔,美得让卫约素都只觉得整个府邸的颜色都被他的眸光吸收进去。
而他见到卫约素后,也一改先才厌倦不耐的神情,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眉毛抬了一下。
撺掇着让卫约素来试吃的丫鬟,整个心眼里都钻到那锭金子里去了,见卫约素不动,忙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姑娘,您吃一口,就吃一口,您这么漂亮,光坐在这儿就秀色可餐,若是这位公子吃了,咱们就能拿两锭金子。”
八仙桌后的人也都在起哄,毕竟从始至终谁都没看过这位公子变过脸色。
卫约素被架得下不了台面,只能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她太慌乱了,连自己吃得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对面那位公子却像是看到什么趣事似的,又屈一指,朝着身边的小厮勾了勾,便起身往府邸后院去了。
卫约素还没品出来是什么意思,便见小厮兴高采烈道:“咱家少爷今日高兴,来,每人都赏一锭金!”
欢呼雀跃一时响彻整个院落,人们像疯了似的高呼欢叫,卫约素在嘈杂的人群中失了方向,好半晌才挤过来,身边的小厮朝她道谢道:“姑娘好运,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少爷在这种场合对人另眼相待呢!”
卫约素不关心这个,反而问道:“你家少爷衣摆上的血兰...?”
“哦,这是徐家祖上传下来的家徽,听说当年的老爷就是因着寻到山涧一株血兰积攒起第一笔家产,后来便把这图样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