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
杜夫人乃是在一日小雨中下了葬,卫约素同她非亲非故,连为她披麻戴孝的资格都没有。
杜悯儿倒是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动容。
徐管家这么多年见了不少事,总觉得杜夫人之死有蹊跷,可惜人已经烧成了焦骨,连带着整个院落都烧成断垣残垣一片,哪怕有证据,也尽数毁灭在火海之中了。
但是,他仍问道:“杜小姐,奴才记得杜夫人屋内着火的那个晚上杭州城可是落了雨,怎么好好的...”
杜悯儿拭泪道:“我娘身子骨这一向都不好,收了的信件还有商铺里递过来的账本,她爱放在床头。徐管家,您也知道,历来杭州城七八月,人户都爱将屋里的桌椅洗净再上一层漆,我们杜家也不例外。屋内的桌椅都是洗净刷了漆晾干了的,娘看账本的时候,又爱多点几根蜡烛,那夜风雨交加,等着了火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徐管家叹气道:“如此,杜姑娘请节哀。”
杜悯儿在哭的时候,侧身而立,脖颈弯曲出一段好看的弧度,她一身白衣,娘亲又因意外去世,整个人如同一朵素净的栀子花,苍白俏丽。不少前来吊唁的人不免多看她几眼。
徐霁白察觉到杜悯儿落过来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继而看向卫约素。
她才是真的如同虚脱了一般,人本来就瘦,如今又逢大难,好似一阵风就要将她吹走了似的。
明明站在徐霁白的身边,可她却总给他一种即将要飘然远离的感觉。
徐霁白不知道这种念头从何而来,只是在心里扎了一下,便觉得十分不舒服。
他不由走过去,伸手想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以作安慰,却又觉得不妥,于是愣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递给她。
卫约素看到眼前的锦帛,顺着他修长的手,望进他的眼。
“擦擦吧。”
“谢谢。”卫约素接过来,待情绪好转后,对徐霁白说:“你不问我,杜夫人同我非亲非故,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徐霁白这时倒是能感觉到一丝悲哀了。
生为杜夫人的血亲,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嚎啕大哭都会引人诧异。
他思忖片刻道:“你会告诉我吗?”
卫约素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徐霁白道:“那我不问。”
可卫约素的内心却觉得十分的难受。
那封信,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写给杜夫人的信,不知道她是否收到过。
即便收到了,杜夫人如今也不能再见到她了,甚至她们连相认的机会都没有。
上辈子杜悯儿也是在杜夫人离世后,回到扬州认回了卫夫人,自那以后卫约素便堕入了噩梦之中。
如今她虽然伤心欲绝,但也不能在这长留。
那块玉珏,还有那封信,哪怕在杜悯儿手里,她也不会承认。
卫约素在杭州城待了三日,然后返身回扬州城。
临行前,杜悯儿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叫住她:“卫姑娘。”
杜夫人死后,杜家商铺的担子全落在她身上,如此重压之下她非但没有一丝疲倦,整个人还焕发出别样的神采。
她着一身绯红的衣裙,发髻耳饰尽显富贵,而卫约素只是素发盘成发髻,头上唯簪着一根玉簪。
两人相见,卫约素倒像那个守丧的。
杜悯儿道:“卫姑娘,我若是你,如今必会小心翼翼地去讨好卫夫人,免得到时候被扫地出门。我记得卫夫人此人气度甚小,睚眦必报,你会她要是知道被人诓骗了这么多年,会气成什么样?”
她顿了顿,接着道:“何况,她同你本就相处不快。”
卫约素静静地听她说完,看着她的眼,杜悯儿有一时闪躲,但很快调整过来,迎面看了回去。
卫约素很平静道:“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何还要恐惧?”
杜悯儿被她这副淡然的姿态给激怒,斥道:“我为何要恐惧,如今我是杜家的掌权人,商铺银钱都在我手里,倒是你,什么都没有,需要处处向人摇尾乞怜。你以为你身边的徐公子他这身份会娶你?卫约素,你看好我们尽是商户之女的身份,这辈子就都这样了,还能翻身不成?”
车辇中徐霁白适才一直闭着眼,听到这话,睁开了眼,正好捕捉到卫约素落寞表情。
可是很快,她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那又如何?”
车辇继续前行,空间内一时无话,徐霁白开口道:“我可以娶你。”
卫约素的心跳仍是慢了半拍,道:“徐少爷,您无需将杜悯儿的话放在心上...”
徐霁白有一双格外漂亮的桃花眼,在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格外显得潋滟生姿,卫约素挪开自己的视线。
徐霁白道:“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不要信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