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
“这里怎么会出现鬼火?”
邓玄籍眉心蹙了蹙,想起沈峤所说弄鬼的事。
“是磷火。”
沈峤提灯走过去,灯光笼罩之下,晦暗阴森之意顿减。
花格窗上,几根棂条的间隙之间,混入了少许磷粉,与灰尘几乎混为一体。磷粉并非很常见的东西,只有道士、或有些药铺用得到,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所为。
“装神弄鬼。”沈峤撇撇嘴,拿出帕子将几处窗格擦拭一遍。
“又是看书知道的?”
邓玄籍语气带些挪揄,伸手接过她的帕子,又道:“这块帕子我拿回县衙当个证据,以后再赔你一块更好看的。”
沈峤没有阻止,将窗户打开,月色照了进来:“这种小把戏,很多道士都会,我知道也并不稀奇。”
说罢,目光盈盈地盯着那件油布包裹。
邓玄籍拿手颠了颠,只觉得很轻,笑道:“这个重量除了银票,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他不紧不慢地解开一层层细线缠绕的油布,心中丝毫没有说得那般轻松,这显然不是小孩玩闹所为,而是有人特地藏匿。
拆到最后,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
沈峤翻开一页,字迹略显潦草:“元令五年,雪峰山赠矿三成予齐王、岭南王,金八百两于江南西道御史邹大人、盐铁转运使许大人……元令七年……”
册子上一直记录到元令十三年,也就是十一年前,中间只空了三年。
邓玄籍脸色大变,迅速合上册子,重新包好。
那些记录在册的人名,大多已经在十四年前的宫变中死去或被牵连,譬如齐王、当时的邹御史等;可剩余的人,此时要么已入中枢,要么在地方上为封疆大吏。
雪峰山是大盛有名的矿山,金矿、锡矿为最,铁矿也有许多,每年会在潭、岳、永、溪等州府招募徭役,为朝廷采矿。
若是将近三成的矿产暗中献给了诸王,也难怪二十余年来叛乱不休。
他心中很乱,想到父亲去世后祖父的讳莫如深,一阵冷汗从背后渗出,恍惚道:“这册子关系重大,我得亲自回京一趟,交到宫里。”
沈峤有系统的提醒,反而更加冷静,伸手握住布包,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邓玄籍回过神来,幽幽一叹。
“陈年旧事,现在翻出来,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若逼反了岭南王,潭州就是首当其冲。”
沈峤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信我?这样的朝中隐秘被我看到,你也不着急?”
邓玄籍闻言,望进她深如潭水的眼波中,久久不语。
他知道沈峤身份存疑,或多或少,都该对她有所提防。
沈峤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双手抱臂踱了几步:“你绝不能此时离开潭州。这处十多年来的闹鬼传闻,显然是有人不想让别人住进来。是藏东西的人也好,找这本账册的也罢,你一走,他们就会反应过来东西在你手上。”
她微微一顿,又道:“既然我看到了,恐怕也很难置身事外吧。”
灯烛即将燃尽,邓玄籍换上一支,开口道:“既然无人阻止搜查此处,那想必,知道这个包裹的人要么还未积蓄好实力,要么他们也不能确信就在此处。”
沈峤沉吟片刻:“不能交给刺史或驻将吗?”
邓玄籍摇头:“朝中派系盘根错节,名单上的好几人,都在朔方掌兵,一层层传递上去,若消息传出,就是直接逼反。”
沈峤又道:“既然如此,你在潭州把控,我可以代你去京城。”
“不行!”邓玄籍一口回绝。
“为何?”
邓玄籍凝望着她:“我与你关系甚密,有心人自然看在眼中,你此时出潭州,和我去有什么区别?”
沈峤露出些笑意:“这账册都埋了这么些年,也不差十天半月的功夫。等过段时间,我总能找到借口出去。”
黑夜掩去了她眼中的许些暗色,这些天收拾父亲生前的笔记,里面零星的一些记载,让她生出了去京城看看的念头。
邓玄籍还是没有答应:“让我再想想,就算你去了京城,想要见到圣上,也要费一番功夫。”
他并非不信沈峤,而是不愿皇帝和京中人看见她,若她身世真如自己猜想,指不定会引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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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端午,潭州已是盛夏天气。
沈峤早早起来,在门上挂好艾叶与菖蒲。
往年都是父亲带着自己,前一天傍晚去河边采摘,。又是一年端午,身旁却少了一人。
杨寡妇今日的摊位上也多了粽子,笑着塞给沈峤两个:“这是加了糖的,我还舍不得卖,只给自己人吃。”
本朝制糖技术还算发达,沈峤刚想起前世记忆时,就发现糖霜、冰糖等都已出现。但即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