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乌蛮偶尔有空闲,躺在松软的草垛上,看着天空大朵大朵的云,天空是澄澈而干净的蓝。
万里的晴空,偶尔有鸟儿的一声呼哨,接着是利落的俯冲,眼疾手快的叼住虫子,倾刻便可扶摇而上。
当然也偶尔有极其烦躁的时候,靠着水边的祠堂是个极其阴凉的地方。
婆婆与那些围拢在一起的人说话,一呆就是很长时间,常常忘了他。
无聊的他只能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蚂蚁们都知道他们来自何方,要去往何处,唯独他不知道要干什么。
降真香的味道,一次又一次的弥漫,香火的暗红色明明灭灭,大大小小的排位供奉在看不清的烟雾幕后。
神龛,供奉着叫不出名字的神明。
盛大的祭祀开幕。
锣鼓一扬,戏台开场。
万人簇拥,舞者将舞台一步步丈量。
那个时候所有人说话都含混不清,仿佛是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
乌蛮对封建迷信不感兴趣,他对这些欺骗自我式的催眠嗤之以鼻。
可笑而拙劣的把戏罢了。
他看那些不知从那儿聚拢而来的信徒的眼神像是在观察蚂蚁。
蚁类也会围着幽暗的地穴打转,为的是新的领地和食物。
虔诚的信徒所图是为何呢?
自我奉献式感动?
弥补自己心中内心的愧疚。
或是仅仅如婆婆所说的那样,是图一个心安。
炙热的太阳灼烧着土地,树荫下却是一派悠闲阴凉。
婆婆缓缓打着扇子听着家长里短。
他坐在斑驳的树影下,风吹着树枝摇曳,飘忽不清的呢喃声,也变得忽长忽短。
恍惚的如同一个美好的梦境。
“20年前……”讲话的大约是一个祖宗老辈,俚语和方言模糊不清,长辈们都坐在树荫下,半合着昏黄的眼,在长短不一的日光下打着瞌睡。
顺道去听一听,催人入眠的,难以分辨的,一段段真真假假的往事与恩怨。
“20年前……大概比20年前还要多,多得多的时间,很远了,我已经记不清。
也记不住,到底是谁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或许像是那孩子现在一样,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长辈们闲谈的角角落里,从一个昏黄的午后听得这样一个故事。
那时的太阳和现在一样金黄,云层也是昏黄色的。
和现在一样,炎热,蝉鸣的那样厉害……我记不清有没有蝉鸣。
……
有一个大院子,古时候的大院子,青墙黛瓦,九曲回廊。
是个,大约是,两三进那样大的院子,屋檐上有雕的龙和凤,是那样的气派。
门槛大概有半人高,是个,是个名门望族。
呃……我有点记不清,门很厚重,是很古老的朱漆大门。
没有掉漆,是暗红色的朱漆大门。”
此时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或许都在打瞌睡。
那个满脸皱纹的长辈继续讲。
声音低低的。
“那户人家的小姐不是个本分的人,她跟着一个戏子,一路往南跑。
似乎是逃难到了海上,报了个平安,此后便是没有踪迹了。
他哥哥是个善人,灾年赈灾,又是一个有本事的,把祖上留下的产业做的家大业大。
有一年呢,这善人染了病,濒死弥留之际,这户人家的小姐倒是回来了,穿金戴银,一身贵气,倒是不见那个戏子。
听说小姐吃了很多苦,戏子抛下了她跑了,现在的小姐跟着一个人做事,每月进账不少。
她回来见她哥哥一面。
这善人走了,只留下一个孩子。
他央求,求他妹妹,好好待这个孩子,饿了给口饭吃,天冷了,加身衣裳穿,人好好的活着就罢了。
财产被托付给他妹妹。
他妹妹哪里会管这些生意上的事?索性脱手卖掉。
一夜间倒是赚的盆满钵满。
有了钱之后便开始挥霍,几年都不见她回来。
至于那个孩子,深宅大院里的仆从,哪里会管他?
活像是深山里的野人。
野惯了的。
这孩子跑得很快,像旋风一样,这样所有人就抓不住了。
仆从很讨厌这个孩子。
从来不按时吃饭,从来不听管教,自由散漫,像是山里的云雀。
他们拿捏不住一个顽劣的野孩子。
这个野孩子神出鬼没,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耳朵灵的很。
他拿捏着几乎所有仆从的把柄。
仆从们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