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戒指
松江朝风野点了点头,眼镜下的湛黑眼眸迅速映入后视镜,视线不偏不离对准后座的黎莫,接收到男人的逐客令,黎莫弯起眼睛,甩了甩头发,识趣地下车离开,转身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这阵风宛如电流般轻抚着前座少女的耳尖,有些痒,有些麻,风野挠了挠耳朵,下意识又往后看了眼——
后座空空如也,还是什么也没有。
空气安静几秒,松江偏头回神,余光捕捉到小女孩拇指上的戒指,随口转移话题,“小学妹,你手上的戒指很漂亮。”
“你是第一个夸这个戒指很漂亮的,我同学都说很普通,这是我前几天在两元店买的,老板说是陨石戒指,价格两块钱,我同学的妈妈刚好两块钱买了个慈禧用过的瓷碗,也不知道那老板是不是骗人,管他呢,反正戴着好看就戴着了。”
听完,松江嘴角几不可察上扬。
风野喝了口可乐,把脖颈项链的圆形坠子从领口拿到手上,打开坠子,入目就看见她姐姐风夏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眉目如画,温柔可人,无名指刚好戴了个石头戒指,款式跟风野手上的戒指一摸一样,看见这个戒指就会想起姐姐。
姐姐风夏已经走了六年了,她至今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想不开要跳楼自杀,明明跳楼前一晚还戴着无名指的石头戒指给她转达喜悦,说是男朋友送的求婚戒指,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一个开开心心要结婚的准新娘子,到底为什么突然又跳楼自杀了呢?
六年前,风野不过是一个刚读初中的小孩子,那时候没想通的问题,现在依然想不通。
风野放下吊坠,抬手摸了摸拇指上的石头戒指,就像抚摸着姐姐那般满足。
合上照片,车子也在这个时候缓步启动。
天色已晚,路灯一盏盏点亮,黑色越野车从地铁站路口驶离,下班高峰期,又是学校附近的路段,经过了一个红灯后,前方马路越来越拥堵。
大风把两旁的树叶吹的飒飒作响,暴雨将至,路边的摊贩们开始严正以待,热闹街头纷纷拉起了红蓝相接的遮雨棚。
几分钟后,车窗外的景象渐渐变成了风野熟悉的街道,高耸大楼变成陈旧街角,闪烁霓虹变成昏暗街灯。
在一片老破楼墙中,风野总算看见了“苹果社区”四个大字,她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废弃易拉罐装进垃圾袋,随之满心雀跃望着小区方向,往常放学的每一天都没有今天这一刻这么归心似箭。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靠,风野道了声谢,拉开车门,迈着欢快的步子走进小区。
这一片都是职工福利房,也是风野从小生活的地方,小区有些老旧,从大门到楼栋的路灯年久失修,要不是小区外街的霓虹映照,回家的路几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上个月月底,南栋楼那边好几个业主一起去物业投诉,但路灯闪灭的情况依然得不到改善,物业一直说找人来看线路,几个月了也没有个准确方案。
风野家的楼栋住的比较靠后,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拿手机打光,今天有些倒霉,不仅手机没电,连电筒也没带在身上。
狂风夹着树丛的知了声,将夏日烦闷点燃到顶点。
穿过两栋居民楼,走到假山石位置,总算看见了一盏没有完全报废的微弱路灯,沿着微弱光亮,球鞋在水泥地摩擦出嘎吱脆响,小区没什么行人,少女行走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
在一片祥和中,耳边突然混入了窸窸窣窣的怪音,像是树叶拍打树枝,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
顾不得细想,少女握紧书包肩带,咬着嘴唇,用加快速度来掩饰心里的慌乱。
可越往前走头皮越发麻,尤其联想到白天撞鬼的事情,满心眼都开始发颤。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在眼皮下一闪而过,风野被这团黑影吓到僵在原地,因为过于慌乱,她连回头查看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漆黑的树丛划出一声猫叫,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从树枝跳到风野脚边。
——原来是小野猫啊!
风野拉回凌乱思绪,打了个冷颤,反复拍着胸脯,平复完心跳,立马对着跑远的菊花猫喃喃抱怨了几句。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九点。
客厅还亮着灯,餐桌上的便签纸写着“绿豆粥在冰箱”几个大字,风野看了眼妈妈的卧室,房门紧锁,大概率已经睡下了。
放下书包,风野去洗手台洗了把脸,原本晚上要跟李娜吃火锅,折腾到现在,才喝了一罐可乐。
走到厨房墙角,打开冰箱门的刹那,一阵风迅猛吹起了少女扎着的马尾,发丝顺着面颊迷了眼。
等她拨开发丝,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的脸!
那男人西装革履,黑色镜框已经碎裂,头上裹着带血的绷带,一侧的脸颊像是被玻璃割开了三四道口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下午学校门口车祸身亡的中年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