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柴火
人家没有熄灯。
眨眼间,一扇窗户的灯啪地灭了。
“等等。”鹿槐问,“这一盏先归谁?”
“听你的。”
“那归我吧。”
“听你的。”
我们并排坐在废弃的水泥圆筒上,双脚随意搭着,我抻直了腿,嘴角衔着不知从哪株拽下来的青草,齿间一下一下吮咬,舌尖蔓延开一阵酸酸涩涩的味道,气定神闲地等着下一盏灭掉的灯。
过了十多分钟,两扇窗户同时遁入黑暗中,分秒不差。
我挑眉朝她一笑:“这两盏都归我。”
鹿槐啧一声:“瞧你这嘚瑟劲儿。”
我们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好像下一秒天亮了也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鹿槐忽然问了句:“我什么愿望你都能满足?”
我忍不住笑了:“这么快就知道你赢了?”
“不知道,问问。”
“能。”
“你是阿拉丁神灯?”
“不是,我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
鹿槐懒得说话了。
有调皮地笑了下。
霎那间,又一盏灯熄灭。
她冲我扬了扬眉:“我的。”
我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她真是幼稚又可爱。
她转过脸去,眼睛眺向前方,那如鎏金蝴蝶般的窗户,通通映入她眼眸。
小窗人静,玻璃窗和阳台偶尔移动两个人影,如走马灯一样,刷地就消失了,一切幸福掖在窗的背后。
她就这样,静静地望了好久。
我忽然记起很多事情,包括印象最深刻的第一次月下交谈。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月。
她望向每门每户门口挂着长灯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她明明习惯了流浪的岁月,可目光依然会不自觉地望向明亮的地方。
那是一种来自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而不可得。
鹿槐,你不用像个偷窥者在门缝偷看别人的幸福,你有我,也可以很幸福,我在心里笃定地说。
我心口一阵涌动,也就不顾一切地宣之于口了:“鹿槐,从我看你的第一眼,你身上就有一种别人都不具备的气质,我一直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成为那种很厉害的人,一骑绝尘,所向披靡,你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天地,你不是一张普通的砂纸,你是闪光的天鹅,所以,你永远不用羡慕别人,知道么?”
这话莫名令她眼眶一热,湿莹莹地抬头看向我。
我又说:“你超厉害的。”
她扑哧笑出了声,“你怎么老爱夸我。”
“因为小孩都需要夸奖。”
“我才不是小孩。”
“只要未成年,都是小孩。”
“你也是小孩咯?”
“我是能保护你的小孩。”
话语间,又一盏灯扑地灭掉了。
她指了指我:“你的。”
我深深看着她:“嗯,我的。”
快两点了,接下来灯灭的速度变快了些,整栋楼只剩下寥寥五盏灯。
如果按照一盏一盏灭的顺序的话,那么最后一盏就归为她。
这游戏我就输了。
鹿槐也看破了定局,她得意扬扬道:“你可以认输了。”
“不到最后一刻,胜负还未定呢。”
“你觉得两盏灯同时灭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大,但万事皆有可能。”
“行,等着。”
我俩皆安安静静地数着,最顶层那盏孤零零亮着的灯熄了。
她当起裁判,说:“我的。”
还剩下四盏。
又过了五分钟,分针指向凌晨两点钟,又一盏灯灭了。
鹿槐说:“你的。”
眼看着只剩三盏。
我的心忽然跟着紧张起来,比上台表演还要紧张,为了得到她一个拥抱,我甚至在心里乞求上天保佑。
鹿槐老神在在地剜我一眼:“小游戏而已,你紧张什么。”
“你不懂一个拥抱对我的意义。”
鹿槐耳根子薄,咻一下就红了一圈,她生涩地别过脸去。
我被她的小表情逗乐了,紧张感一下子消失。
可当下一秒,又一盏灯熄灭的时候,我一颗心瞬间被提起,都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我的。”鹿槐轻飘飘地说,“只剩下最后两盏灯了,如果同时灭掉,你就能赢。”
我忽然小心翼翼询问:“鹿槐,如果我耍流氓,你会打死我吗?”
鹿槐毫不犹豫:“你试试。”
我心如死灰。
胜负已定,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能扭转局势,我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