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她衣衫褴褛，却为能捉住一条可果脯的小鱼在水中欢快如鹿。

少年掉进河里，河水不深，说白了只是条小溪，他在及腰深的水里使劲扑棱，好似马上就要被淹死，“救我，我不会水……”

方颜发现后，扔掉好不容易捕捉到手的鱼，拥着小小身子，淌着没过肩头的水，只顾得露出脑袋来保住呼吸，支起七尺长的竹竿把人救起，为此呛了好几口水，险些把自己淹死。

“你也不会水？”少年自责。

她在水中嬉闹，他以为她水性极好，但她是在浅水区捕鱼游玩。

棠溪颜摇了摇头，惊魂未定，但看着两人有惊无险，累得坐在河石上咯咯傻笑。

“你不会水，还掉进水里？”

“你不会水，还愿意冒险来救？”

侍卫买回少年爱吃的梨肉饼，少年将梨肉饼全部拿给她，她只要了两块。

“你每日忍受饥饿，为什么不一起收下？”

棠溪颜满足地笑着，“我只救你一次。你若每日都来落一次水，那我每日都有理由吃你的饼。东街讲书的先生说：‘苟非吾之所有，一毫莫取’，我救你一次，取了该取的。”

“救命之恩，当重礼投报。”

“你已给了我最好吃的饼，是我从未吃过的。”

“你可愿往后每日都有这样的饼吃？”

“你是想好每日都来落一次水？”

少年抿了抿嘴，摇头说：“我愿以已之物及己之所有，予你以安乐，凨凪凮夙。”

女孩十二，黄发垂髫。

少年十五，身残体弱。

他以豪礼聘书上门，待她及笄之年，迎她进府做他未来的城主夫人。

这在邑天城乃至整个天下，皆算得是至高荣耀，千万农女美梦，一朝衔泥燕飞上枝头做凤凰。

她至小被厌弃，被流浪，并不完全识得透这份殊荣意味着什么，去缠着教她学医的江湖郎中问，江湖郎中告诉她，“以后你呀，不用再跟着我学救人的法子，以后要做城主夫人，不用苦心学艺营生。”

听起来是好事，不用流浪，有个固定的地方吃饭、睡觉。

时常混迹在一起走南闯北颇有些野闻见识的老叫花子告诉她，“以后是不再愁吃穿，那是邑安城响当当的大户人家，除了京中皇帝老儿，他就是一方的土地爷。”

听起来很厉害，以后会有人护着。

可是，她知她生来命定不祥，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邑安城少城主年少体虚，孱弱不堪，要嫁他，这一身血煞般的命运会不会殃及到他？

她悄悄找来温孤俯俯邸，想把事情与少年说明白，门高庭深，不见少年。

阳光普照，碧瓦朱檐，被温孤俯的繁华震惊。

俯外甬道青砖碧槛，踏道大理石流光，庭深不知几重，远远望着雕梁画栋，端方有序，甚是华丽。

最让人注目的是院头翠枝香果凭栏，墙围绿红相映成景，凭满院香果也不会饿死个人。

门外两旁有带刀侍卫，进不去，她默默低头走开。

倘若以后真到了这里，她知道如是江湖郎中和老叫花子说的，不再挨饿，不再受冻，能吃饱饭，亦穿暖衣，逢至刮风下雨、寒冬时季，也不会再去城外的狗棚跟流浪汉们、流浪狗们争抢地盘。

只是他身体本弱，她担心算命的一语成谶。

命犯孤星，一世空无，注定不得人间清欢，相近成灾，相爱成痛，相倚成悲。

会克死他！

聘书下过第五日。

她仍和一帮叫花子蹲在街角乞讨，被人当头泼了潲水，一同乞要的伙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讨要说法，她站出来指责了对方，被当街打得头破血流。

幸好少年的侍卫及时出现，教训了那悍妇。

她认出对方是少年的人——傅方九，正是那日买回梨肉饼的人，她拿着要饭的家当跑回家，一身散发着馊味，只能跪在院门外，当着父母面下点头，才算同意与少年的婚事。

母亲邓氏一直不肯同意，担心她命中煞气克死温孤家的人遭受牵连，而累及性命。

但温孤家的聘书在，棠溪颜亲口答应，邓氏也不敢再拖延。

只是未到及笄之年，人还未嫁进温孤俯当城主夫人，邑安城瘟疫爆发，城门只准许进而不能出，家家户户闭门封窗，街头巷尾冷清寥落，她临夜被一道密函送进军营。

代表的是为温孤家出面施粥，广集善德，身份自然是未来城主夫人的身份，是为了给她以后城主夫人的身份增色添香。

可送她进疫区的侍卫又只能让她扮成士兵模样进军营，混迹在千百感染者中，没有人识得她的真实身份，等于自生自灭。

经年餐风露宿，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宿暖觉，饥寒交迫，她不及深思细悟，只想到身为施粥者，有吃的，一身戎装早好过破破烂烂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