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阮内人,若不嫌弃,你我以后姐弟相称。天下之大,总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寒月当空,残缺半圆。
本是年关将近,喜庆迎新春。而今却哀鸿遍野,流离失所。
斗转星移,一年后。
江南,隆冬阴日。
野郊,一座民宅内后院,隆起一座未立石碑的坟包。
坟前,跪着身穿素服的阮翛然。
她面色如灰,哪还有往日的清雅秀丽。一副病入膏肓,病不久已的病样。她一壁烧着纸钱,一壁剧烈咳嗽不止。
前院正门,秦荣开锁进门。
他一身褐色粗布麻衣,垂头丧气行向后院。
“阮姐姐,到处都买不到米粮了,连药都抓不到了……”秦荣跪地,拿起纸钱焚烧,伤感道:“殿下,今日是你的忌辰,秦荣无能,连口粥都不能为您奉上。”
阮翛然胸闷气短,虚弱宽解道:“不必自责,殿下定能谅解的。”
仅仅说了一句话,耗尽阮翛然的力气。咳声急促,似有随时气断之势。
“阮姐姐,我扶你回房歇着吧!”秦荣心知肚明,没有药石阮翛然怕是撑不了几日。
阮翛然没有拒绝,步履蹒跚被秦荣扶回房内。
房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普通的榆木短榻。
寒冬腊月,连米粮都没得吃,莫说取暖的碳火了。
秦荣离宫时,倒是顺走了不少细软。置办了这处宅子,又买了两亩薄田仍余不少银钱。
原本足够二人衣食无忧,哪知许达通登基之后大兴徭役赋税。本就弄得民不聊生,加之今年大旱颗粒无收。
米粮之价水涨船高,贵到白银百两买不到一斗米。
入了冬,阮悠然得了风寒,一病不起。
秦荣四处寻医问药,只是多事之秋连药材亦是贵比黄金。
家中能典当的,都典当了。阮翛然的病势,仍不见半分好转。
半月前,临近萧莫言的忌日,反倒越发严重咳起血来。
这两日山穷水尽,连口稀粥果腹都没得了。
“秦荣,我累了,想睡会。”阮翛然气息奄奄,有些睁不开双目。
秦荣瞧着面无人色的阮翛然,忍着哭腔颤声应好。关上房门,捂着嘴无声痛哭。
阮翛然昏昏沉沉,耳畔嗡嗡作响听不真切,似有人在唤她。
“翛儿。”
阮翛然努力瞠目,模糊看见父亲阮祝颂的音容。
“姐姐。”软媚的女子声,是妹妹阮悠然。
她噙泪,呢喃细语苦笑道:“父亲,妹妹,我要,死了吗?”
待她再看去,屋内晦暗不清。连一缕白日的光亮都没有,冷冷凄凄的。
浑噩间,方想闭眼,又闻见温柔地呼唤:“阿姐,我来接你了。”
声音不大,晃晃荡荡飘来。鼻尖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像极了那日,城破人亡的风雪之殇。
陡地浑浊的双目,一瞬清亮。
她看到金甲戎装的萧莫言气宇轩昂,仿若天宫的仙将一般。
立在床榻前,含情脉脉伸手向她。
她想抬手,却发觉力气全无,只能食指微动指向萧莫言。
眼前再次混沌不清,眨眼间萧莫言无影无踪。
她抿动惨白的唇瓣,释然一笑。终于可以追他而去,就此坦然瞌眼。
“翛儿,翛儿……”父亲阮祝颂的声音又起,不壹而三地催促。
阮翛然艰难抬起眼皮,贪心想再看一次父亲。
阮祝颂穿着从前身为知县的绿色官袍,比之印象中的模样年轻了不少。
阮翛然张了口,发出青涩呓语:“父亲,也是来接女儿的吗?”
“自然是来接你的,再不起,赶不上送行殿下了。”
原本阮翛然的三魂六魄,浸在悲痛的漩涡中。
闻此,只觉一股力量将她拉回泼醒。
她瞪大双眼,四下打量一圈。陈设再熟悉不过,是她昔日的闺房。
她抬了手,痴痴傻傻望着可自由活动的五指,难以置信笑道:“这梦好真切,我竟有力气动弹了,只是这手,为何变小了。”
“吱呀”,房门开启。一个粉衫女童闯入,笑嘻嘻道:“阿姐,羞羞,赖床不起。”
阮翛然愕然,眼前梳着丱发的女童,分明是妹妹阮悠然,五年前幼时的模样。
接着,美艳动人的阮田氏扭着柳腰进来,和蔼可亲打趣道:“翛儿,误了时辰,届时可莫要哭鼻子啊!”
阮翛然回过神,惊坐起身问道:“误了什么时辰,什么殿下?”
阮悠然率先开口,疑惑不解道:“阿姐睡糊涂了吗?今日是莫言哥哥离开,进京的日子。”
如此说,这是五年前。她究竟是死是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