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

接下来几日，庄惊梦可以说是日日风尘仆仆，忙得不可开交。

每日早晨除了要准备包馄饨用的菜蔬鲜肉、面皮面剂，还要格外早起半个时辰，用于蒸江米、包汤圆、煎糍粑。

原本就只有四小时的睡眠时间，一下子缩减许多，黑眼圈都快镶在脸上了。

沈氏自然也早起跟着忙碌。

一边忙，一边心疼自家女儿，好几次都劝说：“要不这汤圆和糍粑咱不做了吧？”

可庄惊梦哪里舍得？

自从有了这汤圆和糍粑，每日的利润那是蹭蹭往上涨，下了晚市回来，小钱袋塞得鼓鼓囊囊，有时甚至需要往袖袋里装些。

便总是答：“阿娘再去睡会儿，我不困，甜食好卖，利润高，就算要不做了，也等还完了向钟铁匠家赊的钱再说。”

定制铁铛，钟家答应的交货日期是约莫半月至二十日，庄惊梦便也允诺了尽量在工期结束时将余钱结清。

而订货时为了留出一部分钱方便周转进货，只给了定金十贯钱，共欠二十贯。

后为了方便现煮汤圆，庄惊梦又拉了自己那口煮馄饨用的大铜锅去改了改，照着后世鸳鸯火锅的模样，请钟铁匠在中间加了块弓字形的铜板，焊接起来。

这样便可以一侧煮汤圆，一侧煮馄饨，互不影响，出菜还快。

不过又赊出去三贯钱。便是一共二十三贯。

这些天除了馄饨赚得的七八百大钱，十五文一份、每份五枚的豆面汤圆每日净赚约莫四百五十大钱。

红糖糍粑同样十五文一份，但因为只有一个陶炉，不能现煎，需得煎好了带去卖，便备货少些，每日净赚二百来个大钱。

因此，每日得利一千三四百大钱，庄惊梦只留下第二日采买所需，其余就都还给铁匠家。

到现在，已还了六贯钱有余了。

沈氏知道阿蝶的性子，看着是随和，可实际上还是倔强，为了想要那铁铛，苦也能吃下来，便也不再多劝。

叹叹气，问道：“阿娘那日与你说的，拿着汤圆、糍粑去梅仙山问问的事，你想好没有？”

此时寅正，天色还未明，屋子里只有灶膛里的橘火烧着。从远处看，小院就像是漆黑的煤窝里燃着一孔火星。

庄惊梦一手用拧干的半潮帕子握住锅把，将锅子在灶眼上轻晃着，一手拿长筷箸，灵巧翻拨着锅里的糍粑。

有些敷衍道：“嗯。”

沈氏闻言停下剁肉的刀子，看她：“那这嗯是想好了去啊，还是想好了不去？”

庄惊梦却笑而不答，小心翼翼地将锅里的糍粑煎到两面微黄，用筷箸拣出来，放到旁边的小筲箕中。筲箕里铺着厚纱布，上面已经晾着不少。

大致数了一下，约莫够今日卖的了，便将纱布轻轻盖了，放到屋外板车上、装碗勺的箧篓顶上。

又回屋中，洗净双手后，在手上抹了些许油，将剩余已经放凉的熟江米整块从陶碗中拿出来，揉圆压扁。

沈氏见她不答，只当是不愿去，便又开始嗙嗙剁肉，道：“不去便不去罢，娘想你去问问梅仙山，是想着，如能请他们代售，娘就可以每天在家做了送去，不用你这般早起，帮你分担些。”

“但你若担心方子漏出去，也是有道理的，像他们那样的大店，要是真琢磨了去，咱们也无处说理。”

大火起锅烧热，将锅底余下的油转匀，庄惊梦右手拿糍粑团，啪的一下摔在热锅中，手微微向下压。

才道：“没说不去，这不是在等个机会么？”

沈氏方将剁好的一团肉馅挞进盆里，忙问：“什么机会？”

“一个能让人家看上咱们东西的机会。”

庄惊梦说着，见贴于锅底的糍粑团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发黄，便以左手拿筷箸，沿着面团边缘探入压住，右手提起糍粑团，一层香脆的薄锅巴，便留在了锅中。

又如此反复几次，共做出五六张煎饼大小的糍粑锅巴。

再将余下的糍粑揪成长条放在锅巴上，浇些许酱汁，摆上做馄饨用的香菜和榨菜丝、做汤圆的用花生碎，和一点头日暮吃食剩下的笋丁炒肉，卷成一卷。

香糯又脆生的咸口糍粑锅巴饭，便做好了。

庄惊梦全部用浅陶碗装了，端到桌上，等沈氏剁完肉，母女俩一同吃朝食。

沈氏对于阿蝶总是能用卖剩的食材做出各种各样新鲜又美味的或小食、或茶饭一事，已经习以为常。

那日大病得愈已经是神迹天显，性子上这点改变，做些从未见过的新奇吃食，还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因此也不问，直接取来吃了。

锅巴脆中带糯，榨菜提味，又有入了味的笋丁肉沫点缀，冬日昏黑的早晨吃这一口，是会给一日带来期盼的。

沈氏觉得方才剁肉的疲惫都轻了许多，笑道：“这锅巴夹菜饭有一股小家子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