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出房间,往前走,再往前走。
今日的风雪格外的大,白茫茫的迷乱了陆纤的眼。
今日的白衣格外的多,仿佛只有红色的眼眶证明着红色还是存在的。
大大的前厅,没有了摆满菜肴的大圆桌。两个大大的长方形东西在眼前,在那儿……
陆纤跟着陆辰,跪在白色的垫子上,磕头……周围是发出着窸窸窣窣声音的人群……
冬季的夜晚留给还在悲伤中的人,在主院的前厅坐了一天的陆辰,轻轻地合上屋门,将早已空荡荡的屋子封锁在自己身后。
缓缓地走向自己的院子,却在进门前停住了脚步,改向陆纤的院子。这几日,太忙了,来不及悲伤的少年,顾暇不及年幼的妹妹,只是那日送葬在身边,现在算算已有十几日没有顾及到妹妹了。
父母已逝,自己却只顾着悲伤,没能照顾好年幼的妹妹,陆辰自觉愧对先父先母,加快了脚步往陆纤的院子里赶。
习武人的耳朵比一般人有灵敏些,未进陆纤的闺房,便听见了里面小小的哭泣声。遣退了守在门口的侍女,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脱去身上冰冷的斗篷,稍稍暖了暖身子,隔着被子抱起了躲在被窝里哭泣的陆纤。“怎的躲在被窝里哭?”
“哥哥…?”
“嗯,想哭就哭出来吧”陆辰轻轻拍着陆纤的后背。
“外面冷,我怕郭嬷嬷听见我哭跑出来…”
“现在不会,我在这儿,没事。”
“嗯”陆纤轻轻地嗯了一声,趴在陆辰肩头呜呜地哭了会儿,哭声便轻了下来。“哥哥…”
“嗯?”
“我今个问了郭嬷嬷,今个已经十二个,还有三日,爹爹和娘亲就要失约三次了。”陆纤压着抽泣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趴在陆辰肩头说着。
原是爹爹担心自己常年外出,家中的孩子跟自己生疏了,定了条三月必须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一次的规定。现在倒是成了孩子们的一个念想了。这一下,像是戳中了陆辰的心脏,强忍着开口,“他们总是要骗一次孩子的……纤儿可愿意原谅他们?”
“哥哥…你会失约吗?”
“也许吧…纤儿,总是要长大的,不过纤儿不要担心,哥哥会守好纤儿的。”陆辰抱起陆纤,走到屏风旁的暖卧上,理了理被子,轻拍着窝在自己怀里的陆纤,“睡吧,今日哥哥在这儿陪你。”
哭累了的陆纤,被席卷来的的睡意,催着闭上了眼。脸上湿湿的,黏糊糊的,却也没了再去擦蹭的力气。
安王的逝去,或许真正伤心的也不过只是这些安王府中之人。一墙之隔,樱花树外,更多的确实失去守护神的忧心害怕。
战事未平,安王逝去不过一月有余,陆辰便接下圣旨,领皇命出征。
陆辰出征那日,府里的白布还未拆下,陆纤心里是不愿穿着白衣送行的,换了身青色的衣服,挺直了腰板,站在风雪里看着交代完府中事宜的陆辰。
就是静静地抬头看着他,“哥哥,我等你回来。”
陆辰轻笑了一下,摸了摸陆纤的脑袋,“纤儿,莫要担心,在家中与十五好生学习。等我回来,定是要好好考查你的功课的。”
隔年的樱花照常地开了,对于墙外之人而言,安王能镇守国土就好了,并不在意谁为安王。而树下的陆纤明白,家中从此便再无爹爹与娘亲了。
一连四年,安王府沉寂了整整四年,身上的白衣已去,心上的白衣未移。四年里与四处奔波整日繁忙的陆辰不同,陆纤有些平淡地度过每一天。日复一日地早晚跟着十一习武,连着几月却是担心自己失了越国女子应有的体统,便随着娘亲留下的常嬷嬷学习,又是刺绣,又是礼节,四年来恨不得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词加在自己身上,就是生怕那日听见有人道上一言,辱没了爹爹娘亲与哥哥。
“纤儿可是忙完了?”又是几日未见,陆辰今日特地早早处理完了公事,守在了陆纤院中。
匆匆走进来的陆纤闻声一愣,将系在胸前的护具解下来,随手给了紧紧跟在身后的秋月,“先下去吧,今个的晚膳便置在院里。”说完便朝陆辰走去。
“刚去骑马了?”陆辰放下手里的茶杯。
“哥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十三绝对同你说了。”陆纤在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拿起茶杯倒了一杯喝起来。“哥哥,今日怎么想来我这儿了?”
“莫不是纤儿并不想见哥哥?”
“怎会!”陆纤抚摸着茶杯边缘,“怕是哥哥被缠在温柔乡里。”
“女儿家的,说的什么话!”陆辰拍了下陆纤的脑袋,“禾儿性子弱了些,我可事先说好了,等她进门了,你可不能欺负了她。”